麦勒斯从床底下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个小巧的绿色钱包，并示意弗西去门外说话。
“弗西，我想把这个钱包先交给你。”
“为什么，这已经是你的钱了，你大可放心拿着。”
“放在我们这里不安全，我们这征税的人会翻遍所有角落找值钱的东西。”
“啊？什么？”弗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还进你家找啊？”
“其实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代理人还会在晚上趁所有人都在家的时候来清点人数。方便他们收取人头税。”
“呼，对你来说已经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了啊。代理人是些什么人？”
弗西说着，收下了钱包。
“都是对东城区很熟的人，很能打架。”
“混混？”
“嗯。”麦勒斯有些心虚，将视线移开了些。
“让混混来收税，这不就抢钱吗。”
“其实之前还有更恶心的制度，比如最近才废除的十人连坐制，一个人的税没有交齐，十个人一起受罚，好在去年上任的税务官很好，也是在他不断的提议下，把十人连坐制废除了。而且还设立了冬季燃料补贴，虽然最后能领到的人少之又少，但怎么说他也是唯一一个愿意为我们说话的贵族老爷了。”
“税务官？他叫什么名字？”
“不清楚。”
弗西有些失望。
“多久收一次？一次收多少？”
“每个月月底都会收，在不生病的前提下，收税后剩下的钱勉强够生活。”
“也就是说，只要出现一点额外的支出，人们大概率就付不起高税收，然后要么做超额的工作，要么给贵族做劳工？”
麦勒斯沉默的点了点头。
弗西透过走道上的窗子往外望，灰暗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丝生机。
高额的税收，范滥的毒品，致死的病疫，教育资源的缺失，这四个致命的缺陷，如四座大山，将贫民区的人们压在下面，暗无天日，终身不得翻身。
这种绝望到窒息的感觉掐住了弗西的喉咙。他深吸一口气，贫民区浑浊的空气里混杂着霉味、污物的酸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生锈铁片般的甜腥气。
嗯？
“麦勒斯，这里流血事件发生得多吗？”
“不多，虽然打架啥的经常有，但也不会把别人弄得大出血的。”
弗西再次闻了闻，空气中仍有淡淡的血腥味，若不是鬼族强大的身体素质，估计就会像麦勒斯一样毫无感觉吧。
“麦勒斯，回去，把门关紧。”
“啊？怎么了？”麦勒斯对弗西突然的要求感到不解。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应该有人死了。我去看看。”
“唔，只有血腥味的话也不一定就会死人。我还是跟上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也行，出了状况我也能保护你。跟我来吧。”
循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弗西领着麦勒斯不停前进。
“贫民区这么多人，没有自身魔法天赋很高的人吗？”
“有是有些，但他们都去做更好的工作了，自然也不会住在贫民区。不像我，诶，诶！”
迎面跑来一个与麦勒斯差不多大的戴着帽子的少年，若不是麦勒斯闪得快，他就会和这位少年直接撞上。
“抱歉！”少年神色慌张，脚步很快。
几秒钟，那位少年就消失在乱巷中。
“检查一下有没有少东西！”麦勒斯如梦初醒，大声提醒着弗西。
“啊，刀，钱包，画片，这些都在，我没少东西，”弗西望着那个少年离去的方向，皱起了眉头“他的身上有些血腥味。”
“奇怪。一般这样撞人都是抢东西的。”
“算了，不管他了，继续走吧。”
为数不多的空地上已经围了一圈人，弗西很确定自己闻到的血腥味就是来自于人群中间，挤到中间时，地上不出意外的躺着一具男性的尸体。
死去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大概二十来岁，但是蓬头垢面，指甲缝也是黑的。胸口和脖子上有几道明显的伤口，他的死基本可以确定是因为这几道伤口。
同时，染血上衣的口袋有明显翻动的痕迹。
旁边二楼的窗沿上有血，很明显是从二楼直接扔下来的，但这一细节并没有人注意到。
“他就死得活该！”弗西身边一位衣衫褴褛的民众喊着，脸上满是愤恨。
“就是，他上次拿我们家的小麦种子去讨好老爷们去了！呸！”激动的女性说完往尸体上吐了一口唾沫。
“他会是谁杀的呢？”胆小的孩子小声发问，但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有没有可能，是那个金游侠回来了，你们看这个伤口，干净利落，很像那个故事里说的啊。”老者指着尸体提醒着众人。
“确实，他的故事就是从我们这开始的。”另一位老者若有所思的附和着。
乔？
老乔说过他出生在布林顿，但其它的细节他也没讲过，但让他回来杀一人根本不可能啊。
而且这个伤口也不是老乔的风格，利器直接贯穿了心脏，但老乔不会这么做，他主要是制服，不是致死。
“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这，唔，是我们这一块的税务代理人。平日里仗着身份总欺负人。”麦勒斯小声告诉弗西。
“行，我知道了，我先上二楼看看。”
“二楼怎么了？”
“窗沿上，血。”弗西在挤出人群后指给了麦勒斯。
那个房间里的陈设基本没有，一张小床，一把椅子，一个小柜子。
血液从椅子边一直延伸到窗边，有明显脱拽的痕迹。
大概是刺伤之后从楼上扔了下去，然后趁乱跑了。
“嗯，先离开吧，情况我大致了解了。”弗西默不作声地把现场的细节一一记下。
“记得之前撞到的那个人吗？”
“记得，他好像是叫莱卡尔，怎么了？”
“我们得找到他。”
“为什么？”
“直觉。”
“直觉？你怀疑是他？”
“对。”
“他胆子还没我大呢，而且也不会打架，不会魔法。”
“相信我，而且即使不是他，我们也没法从死人身上得到更多的信息了。”
“行吧，捡到那个包之后我不需要去干苦力了，也有时间了。”
“你了解那个，呃，莱卡尔吗？”
“不了解。”
“嗯，那算了，有缘再说吧。只知道大概方向的话，我肯定找不到他的。对了，你听说过自适魔法吗？”
“是说每个人最适应最容易突破的魔法吗，那当然听说过。对于我们来说，能不能离开贫民区，基本就看能不能让自适魔法突破到初级了。”
“在情绪激动时，就更容易实现从零到一的突破。在拥有魔法的前提下，杀死一个不会魔法的人，这种情况不无可能。”
“等等，不，你得先回去了，给，两枚银币，一枚用来买衣服，用一枚用来带你弟弟去环区吃晚饭。不要跟着我。”
是共鸣，但这次共鸣的并不是若拉。
弗西在墙上蹬了三两步，跳上房檐，向着共鸣点飞奔而去。
一连串的操作，看得麦勒斯愣在原地。
“也是，该带弟弟去吃顿好的了。”麦勒斯看着手上的银币，自言自语着。
弗西能感受到共鸣另一端的那个人的情绪，短暂惊讶后，恢复了平静。
神啊，这次又会是谁？
越往深处，眼前的景色越发破败，人越发稀少。弗西神经紧绷，直到他在一片灰暗中看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她在废墟中缓慢行走着，一尘不染，就连脚下的污水也显得洁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