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大厅的水晶吊灯洒下碎钻般的光，映在雷诺·冯·晨星手中的天鹅绒盒子上。盒盖开启的瞬间，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躺在深蓝色丝绒衬里上，表面流淌着水波般的虹彩。
“真实宝石？”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冷的大理石柱。
“堂妹似乎很紧张？”雷诺的笑容像淬了蜜的刀子，“这颗宝石能识破三阶以下的幻术与变形术——父亲特意从矮人国度购来，为的就是在今晚，向诸位贵族证明，我晨星家族的二小姐，货真价实。”
他将宝石高高举起，虹光在穹顶投下诡谲的光斑。四周的贵族们交头接耳，目光如针尖刺在我身上。
这是个圈套。
若我真是冒牌货，宝石会让“幻术”失效；若我无法施法，便坐实了“没有魔法天赋”的流言。无论哪种结果，晨星家族都将沦为北境的笑柄。
雷诺的声音陡然拔高：“请堂妹展示一个最简单的光球术，如何？”
空气凝固了。
我能感觉到掌心渗出的冷汗，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甚至能闻到宝石散发的、类似臭氧的金属气味。
不能退。
我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上。
体内的魔力开始涌动，像往常一样温顺地汇聚向指尖。可就在这时——
“警告：检测到高纯度侦测魔法，变身进程可能被干扰。”
脑海中的声音突兀响起，我浑身一僵。
“什么干扰？！”
“变身进程与精神意志深度绑定。若在变身中途被外力打断，可能导致形态固化失败，甚至引发魔力暴走。”
雷诺的笑容愈发狰狞：“怎么？堂妹连最基础的戏法都不会？”
贵族们的窃笑像苍蝇般嗡嗡作响。
**没时间了。**
我咬紧牙关，将魔力推向临界点。
熟悉的暖流从心脏涌向四肢百骸，训练服开始发光——
**“就是现在！”**
雷诺手中的宝石骤然爆发出刺目强光！
**“啊！”**
我痛呼出声，感觉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扎进皮肤。变身进程被硬生生截断，魔力在经脉中失控乱窜。左半边身体已经覆盖上战斗服的白色蕾丝边，右半边却仍是训练服的深蓝色布料，银色长发只长出一半，像被强行撕裂的绸缎。
“天啊！那是什么？！”
“半人半魔？晨星家族竟养了这种怪物！”
雷诺的狂笑混杂在惊呼声中：“父亲！您看清楚了！这就是您找回的‘二小姐’！一个连变身都变不完整的残次品！”
父亲——晨星公爵——猛地站起身，水晶杯在他手中碎裂：“雷诺！住口！”
“父亲何必动怒？”雷诺晃了晃手中的宝石，“这颗宝石可是经过矮人王祝福的圣物，它不会说谎。堂妹若问心无愧，为何不敢让它照个彻底？”
他步步逼近，宝石的光芒越来越刺眼。
“警告：魔力紊乱加剧，建议终止变身。”
终止？然后呢？
看着四周贵族们嫌恶的眼神，看着雷诺得意的嘴脸，看着父亲紧握的拳头——
不。
我猛地抬头，直视雷诺的眼睛。
“你说这颗宝石能识破幻术？”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左半边脸还残留着变身失败的鳞片状纹路。
雷诺一愣，随即笑得更欢：“怎么？堂妹想试试？”
“不必。”我缓缓抬起右手——那只还保持着人类形态的手——指尖凝聚出一点微弱的粉光。
“光球术，确实是最基础的戏法。”
粉光越来越亮，逐渐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它不像其他魔法少女的光球那样纯净，边缘带着淡淡的银灰色，像沾了灰尘的珍珠。
“可你似乎忘了，”我盯着雷诺，一字一顿，“侦测魔法对‘真实’无效。”
光球突然爆开！
不是攻击，而是化作无数光点，像萤火虫般飘向雷诺手中的宝石。
宝石的虹光剧烈波动，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裂纹！
“你做了什么？！”雷诺惊恐地后退。
“没什么，”我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左半边身体的战斗服纹路正在缓缓褪去，“只是让宝石‘看’到了它最害怕的东西——真实。”
“胡说！这颗宝石是……”
“——是赝品，对吗？”
父亲的声音冷得像冰。他大步走来，从雷诺手中夺过宝石。
“真正的‘真实宝石’产自矮人深渊，通体如凝固的月光，绝不会散发这种刺目的虹彩。”父亲捏着宝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雷诺，这颗假货，是谁给你的？”
雷诺的脸瞬间惨白：“父、父亲……”
“够了。”父亲打断他，转向我。他的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愧疚，有探究，还有一丝……恐惧？
“莱拉，”他轻声说，“你跟我来。”
我跟着父亲穿过长长的走廊，身后贵族们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退去。
“雷诺的事，我会处理。”父亲推开书房的门，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但你……”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那颗假宝石似乎干扰了你的‘能力’。需要叫医生吗？”
“不必。”我摇头。
变身中断的后遗症正在消退，但体内残留的魔力像沸腾的开水，让我的指尖微微发麻。
“父亲，”我抬头看他，“雷诺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嫉妒你。”父亲坐进高背椅，疲惫地揉着眉心，“你是晨星家族百年来唯一的‘星语者’，能与星辰沟通的天赋，让他眼红已久。”
“星语者？”
“你不知道？”父亲惊讶地抬头，“你的魔法，难道不是通过星辰之力引导的吗？”
我愣住了。
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的魔力来自“变身”本身，却从未想过源头。
“每个魔法少女的能力，都源于内心的‘愿望’，”父亲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而你的愿望……”
他突然停住，目光落在我胸前。
我低头，发现那枚粉色水晶吊坠不知何时滑出了衣领，正散发着微弱的光。
“你的愿望，或许比你想象的更强大。”父亲站起身，“今晚的事，暂时不要对外声张。雷诺背后有人指使，我会查清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小心那颗假宝石的来源。能仿制出以假乱真的赝品，对方绝非等闲之辈。”
我点头，握紧了胸前的吊坠。
走出书房时，夜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吹来，带着玫瑰园的香气。我停下脚步，望向庭院中的喷泉。
月光下，一个纤细的身影正站在喷泉边。
银色长发，白色连衣裙，和我变身后的模样……一模一样。
“谁在那里？！”
我冲下台阶，可当我跑到喷泉边时，那里空无一人，只有水面上漂浮着一片银色的花瓣，像一滴凝固的月光。
我捡起花瓣，它在我掌心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夜风中。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同源魔力残留。”
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同源魔力？”
“是的。对方与你使用相同的能量本源——星辰之力。”
我握紧拳头，花瓣的余温在掌心消散。
雷诺的阴谋，假宝石的赝品，神秘的银发少女……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我尚未触及的真相。
而我的变身进程，才刚刚走到第十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