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自家卫生间里那面不算小的镜子，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自己的脸蛋。
嗯，蛮帅的。
好吧，其实算不上帅。但是比起之前看上去要整洁不少。
小时候看着父亲对着镜子刮胡子，从剃须刀到电动刮胡刀。我的心里也从担忧畏惧变成了好奇。
直到现在我自己用上了它，推动不停震动的刮胡刀，才知道这只是一件非常简单平常的事情。
但我却有一种成长的感觉。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号，是所谓的“跨年夜”。我们学校的学生会和附近的商场谈成了合作，可以在晚上为我们提供场地，在商场中央举办跨年晚会。
晚上七点钟开始，现在则是早上七点。
我觉得我完全没有心思去上这十二个小时期间的任何一节课。
“妈，我出门上学去了。”
“好，晚上约会注意安全。”
“都说了不是约会了！”
*
我推着自行车走出车棚，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我搓了搓手，然后从包里拿出手套戴在手上。
如果没有这双手套的话， 我是绝对不会在冬天骑车的。
绝对不是因为这双手套是喜欢的人送的，所以我为了能戴手套才要求骑车上学。
自从我和她上次在电影院偶遇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老实说，在相遇之后完全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无非就是坐在一起看完了电影，顺路出门的时候聊了聊天，最后很自然地踏上各自回家的路。
但，就是这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一次偶遇，顺利地为我打开了和她聊天的话匣。
我用偶遇的事情当作切入点，终于是成功和她又一次恢复了联系。
在这一个月里，我们两个很自然地聊着天。之前那段空窗期简直就像是虚幻的幻影一样。
在知道了我们学校要举办跨年晚会——这种活动当然不是所有学校都举办的——的时候，我立马就想到了可以把她约出来玩。
一开始我想的其实是拉着我那个朋友三个人一起，在跨年这天逛逛商场什么的，结果那小子突然告诉我说，自己和社团里的人约好了，要一起看节目。
他什么时候和社团里的人这么熟络的？
最后就变成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单独相聚。
绿灯转变成红灯，我可惜着自己没有足够快，停在了斑马线前面。脑子里突然回响起妈妈在临走前调侃我的话。
约会。
所谓约会的定义，我一直都觉得非常的模糊。
从字面意义上理解，约会就是指一男一女单独一起出门。
而从更深层的角度理解，约会指的应该是互相抱有好感的两个人一起出门。
又或者说，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单独相聚而已。
我完全不在意这种事情——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真说的话，我或许是更加倾向于第二种说法。
光是想到可以和喜欢的人单独出门，我就控制不住地欢欣雀跃。
不停跳动的手指代替着双脚跃动，直到绿色的小人走进显示屏，我又重新骑上了车。
约会，嘿嘿。
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期待呢？
*
这绝对是我一生当中度过的最难熬的一天。
六点半，我站在约定好的商场门口，一群又一群的人从我的身边走过。节日气息充斥在这个华光溢彩的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约定的时间就是六点半，可是她还没有到。在到达约定时间之前，我一直都是有恃无恐的态度。
等到约定时间一过，每一秒钟的时间都像是刺在我身上的一把把尖刀，撕裂着我的身心。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呼出去，想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好受一点。
她一定会来的，毕竟她答应我了。
你看那堵得死死的路口，估计是因为堵车了吧。
可是，万一她会是那种......故意放我鸽子......
不会的，不会的。
我摇了摇头，把脑袋里那些胡思乱想全都甩出去。凝住视线，看向那一群攒动的人头。
即使每个人穿的衣服，表情，神态全都不一样，但他们在我的眼里就像是一个个一模一样的火柴人。
只有这样，她才会变得闪闪发光。
她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一定......会来的......
我回望向繁华的商场，舞台就在我的可视范围内，现在已经开始有人驻足在舞台前方了。
现在几点了？才三十二？这才过了仅仅两分钟吗？
这比任何的一个时刻都要难熬啊。
会不会是她走到了别的地方去？混在人群当中，我们正好没有看见彼此。
我想用手机给她发消息，可从刚才开始，我的手机就一直收不到讯号。别说是发消息了，手机上最新的消息都停留在了十五分钟之前。
要去商场里面找一找吗？
不，不行。都约定好了是在这里。就算她真的找不到我，也肯定会回到这里来。
可是......我还要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突然，一个身影在人群当中急速地蠕动着。旁边的人就像是一颗颗巨大无比的草，他穿梭在其中，格外的显眼。
我定睛看去，发现是一个带着针织帽，穿着红色大衣的人。
看体态，应该是一个女生吧。
她拨开人群，快速地朝这边走来。在离我只有几十米的距离时，我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的长相。
不是别人，正是我在等的那个人。
那一刻，有一股暖流贯穿了我的身体。全身上下一整发麻，紧绷的神经也在一瞬间放松了下来。
所有的担心，全都烟消云散，变成了我脸上自然的笑容。
她挤出人群，来到大门前，扶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在一阵冷静之后才站起身来，一只手扶着胸前做着深呼吸。
随后，她开始四处张望，或许是在找我吧。
不过，她并没有和我对上视线。她并没有看见我站在这里。
紧接着，她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双手抓着手机打起了字。但是她没有考虑到这里没有信号的情况。打完了字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去。
她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焦急与担忧。就像是一个站在孤岛正中央的无助的人。
我偷偷地笑了起来。收起心里那点小小的坏心思，朝她走去——但还是刻意卡了一个她看不见我的角度。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浑身一颤，与一只猫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没有跳脚。
我控制住了出声喊她的冲动，等她颤颤巍巍地转过头来，在对上彼此的视线之后，她脸上的紧张与害怕一瞬间瓦解，我也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一瞬间，仿佛为我们两个人扣上了一个透明的隔音罩，与世隔绝。
就连那无孔不入的节日氛围，都没有出现在我们之间。
“是我啦。”
“哎呦......真是，你吓死我了。”
她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路上堵车了啊。堵了我半个多小时！今天来这里的人格外的多。”
她抱怨完路况，又想到什么，担忧地看向我。
“你会不会等了很久啊？真对不起。”
其实我真的等了蛮久的。但是一下课就期待着跑到这里来，也是我为了安抚我自己激动的心情。
只是因为我不好意思让她看见，带着无比期待表情的我。所以我才会提前就位而已。
就连现在，我的心脏都在砰砰地跳动，发出轰鸣。
她应该听不见吧。
“我没等多久。一开始还担心我来迟了呢。”
“那就好……”
我又一次控制不住地笑了。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真的将这一次的约会当成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起码，我的感受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可有可无的。
这就足够让我开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