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亚看着赫莱尔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然那个正在逼近的庞然大物每一步都让地面的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但他并没有从中感受到针对自己的杀意。
或者说，至少目前还没有。
“既然是‘大骑士’，那理论上应该是友军。”塔利亚解释道：“虽然……他现在应该的确是半魔了，不过我上次来的时候，他对于人类基本不会展现出敌意。”
“友军？”
赫莱尔挑了挑眉，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那匹全副武装、甚至有些过于臃肿的钢铁战马身上扫视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她非但没有摆出战斗的架势，反而像是失去了骨头一般，软绵绵地靠在了塔利亚的肩膀上，发梢轻轻蹭着塔利亚的脖颈。
“长得这么有个性的友军，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你看他关节那里流出来的东西，是润滑油吗？颜色还挺别致的，紫色的？”
赫莱尔的声音甜腻而慵懒，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一头足以碾碎城墙的钢铁怪物，而是一件陈列在橱窗里的奇异展品。
“那是混合了黑雾侵蚀后的体液。”
塔利亚轻声回答，身体却不动声色地微微紧绷，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催促着他，让他赶紧消灭眼前的半魔。
是体内的“那个家伙”，伴随着卡恩的出现，不知为何突然活跃了起来。
塔利亚能感觉到，随着卡恩的接近，周围空气中的温度正在急速下降，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了这条街道。
“真恶心~”
赫莱尔嫌弃地皱了皱精致的鼻子，往塔利亚怀里钻了钻：“这种东西要是溅到我的裙子上，肯定洗都洗不掉。主人，作为拥有者，保护您可爱的奴仆不受脏东西的污染，应该是您的义务吧？”
“你不是说自己是武器吗？”塔利亚瞥了她一眼，“哪有武器怕脏的。”
“哎呀，名刀还需要保养呢，更何况我这种绝世神兵？”
赫莱尔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而且，你没闻到吗？除了那股铁锈和机油的臭味，还有一股……更令人作呕的，阴沟里的老鼠味。”
塔利亚当然闻到了。
事实上，从他们踏入这条主干道开始，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一直如影随形。
正午的阳光虽然明媚，却无法照透这座死城所有的角落。
在那断壁残垣的阴影中，那些黑洞洞的窗户后面，或是下水道的井盖缝隙里，有无数双贪婪而恶毒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这两个大摇大摆闯入的外来者。
对于那些在黑雾散去后依然苟延残喘的低等恶魔来说，赫莱尔和塔利亚身上散发出的鲜活气息，就像是黑夜里的灯塔，诱人得足以让它们失去理智。
“看来是因为没有黑雾压制，加上我们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把那些藏在阴沟里的东西都引出来了。”
塔利亚神色依然平静，淡淡的回答道。
“叽——！！！”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尖锐得足以刺破耳膜的嘶鸣声，突兀地撕破了街道的寂静。
紧接着，仿佛是为了回应这声信号，周围建筑的阴影开始剧烈沸腾，甚至已经出现了实体。
那是数量惊人的怪物们，一些像是由沥青和腐烂的肢体拼凑而成的猎犬，没有皮肤，暗红色的肌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中，流淌着黑色的涎水。
更多的则是如同虫子一般的东西，其中数量最多的是如同蜈蚣状的东西，密密麻麻地潜伏在街道两侧的阴影里。
体型到是说不上大，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足够的食物而消瘦到了虫子的大小？
而伴随着“猎犬”的出现，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咚！咚！咚！
那震动极有节奏，每一次响起，连带着周围的废墟都在颤抖。
原本正准备扑上来的怪物群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原本贪婪的动作出现了慌乱的停滞。
那些没有理智的复眼开始不安地转动，甚至有几只处于边缘的怪物开始发出畏惧的低吼，试图后退。
在街道中央，那座移动的钢铁堡垒终于开始加速了。
卡恩并没有发出任何警告，也没有任何战前的呐喊，那匹巨大的重甲战马突然喷出两股灼热的白色雾汽，原本缓慢沉重的步伐瞬间切换成了狂暴的冲锋模式。
轰隆隆——
钢铁与石板的摩擦声变成了雷鸣般的轰响。
这根本不是一匹马，而是一辆失控的蒸汽列车！
而这辆列车的行进路线上，赫然站着塔利亚和赫莱尔。
“哎呀呀，好像冲着我们来了？”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钢铁巨兽，赫莱尔故作惊恐地捂住了嘴，但身体却连哪怕一毫米的移动都没有，甚至还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被冲锋激起的劲风吹乱的刘海。
“主人，快下令呀？是想让我把他切成两半，还是直接分成碎块？”
“别动。”
塔利亚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双脚如同生根一般钉在原地。
他看着那个呼啸而来的庞然大物。
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那股混合着铁锈、机油和腐烂气息的狂风已经扑面而来，甚至能看清战马面甲缝隙中那燃烧的赤红光芒。
就在那巨大的马蹄即将把两人踩成肉泥的瞬间——
呼！！！
狂风呼啸而过。
并没有想象中的撞击，也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状。
卡恩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那足以撞碎城墙的钢铁身躯，以一种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灵活一跃而起，竟然直接从赫莱尔与塔利亚的头顶飞过！
巨大的风压卷起了赫莱尔的长裙和塔利亚的衣摆，猎猎作响。
“吼——！！”
也就是在交错而过的那一瞬间，一直沉默的卡恩终于发出了一声咆哮。
那声音不再像是人类的声带能发出的，更像是野兽的怒吼。
他手中的那柄长达四米的巨型骑枪，在这一刻亮起了诡异的紫黑色光芒。枪身上那些原本像是装饰般的纹路瞬间活了过来，如同血管般搏动着。
他的目标，是两人身后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阴影。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那并非是利刃切开血肉的清脆声响，而是重锤砸烂西瓜的爆裂声。
那柄巨大的骑枪瞬间贯穿了数只“猎犬”，将它们像串糖葫芦一样串在了一起。
紧接着，战马那足以踏碎岩石的马蹄重重落下，将另外两只试图从侧面偷袭的怪物直接踩进了地里，变成了一滩无法分辨形状的黑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