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亚又一次看着那只巨大的机械天使，沉默良久。
原本在赫莱尔说出，机械天使已经被污染时，他感觉自己下定了决心，将要行使力量彻底的毁灭那个机械造物。
可是。
当他再一次的看到那近乎于圣洁的机械天使的时候，心中却觉得强烈的动摇起来。
“为了伟大的结果，无论付出多少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吗。”
他再一次喃喃的说道，却并不是在询问什么，更像是自言自语。
但赫莱尔分明看到，他近乎冷漠的脸上流淌着泪水。
“走吧。”
塔利亚冷冷的说道，低垂着头，表情就如同雕塑般冷峻坚硬，让人捉摸不透他是否在想些什么，心中是否又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走？去哪儿？”
赫莱尔有些疑惑的询问道：“你不是想要拆了它吗？”
“我要去找到，这个人造天使方案已经失败的证据。”
塔利亚淡淡的说。
“蛤？”
赫莱尔完全不理解的看着塔利亚，在他看来，已经沾染上恶魔的力量的天使，不论最初的目的是什么，都已经是失败品了。
而且，对于像他这样的人，像他这样使役着恶魔的人，还要找什么证据？既然不喜欢这台机器，直接拆掉不就好了么？
如此畏手畏脚，让赫莱尔心中不禁产生一抹淡淡的失望感。
她可是最后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一切都押在这个男人身上，和他亡命天涯诶。
“因为你说，教会的目的是拯救世界。”
塔利亚转头看向赫莱尔，仍旧语气冰冷，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瞳眸就如同两颗暗星一般，即便是赫莱尔此刻看到，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所以我要确认，这个计划究竟有没有失败。”
男人冷酷的说道。
“我不太明白……”
赫莱尔摇了摇头，抓住塔利亚的手：“你似乎……很希望这个天使被毁灭才对，为什么，我觉得你像是想要说服自己不要动手呢？”
“想要得到什么就去做，遵循着自己内心的欲求行动，只有这样才能够得到恶魔的亲睐，与恶魔缔结契约才对吧？”
赫莱尔说道，老实说，她的确觉得塔利亚的行为有些反常，至少，她有些仍旧看不出来塔利亚心中的欲望，或者说，驱使着他前进的欲望究竟是什么。
如果没有欲望的话，那未免也太奇怪了，至少不会有恶魔会想要这样平庸、无趣的灵魂。
塔利亚的欲望是什么呢？一路结伴而来，这位不算多话的旅伴着实不太会展露自己的情绪，更遑论自己的欲望。
唔……从她挑逗时展露的反应来看，这家伙至少还有这正常人的反应，到也不算是无趣就是了。
但越是这样，赫莱尔的心中其实觉得不安。
天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最终说服自己顺从预言，跟着这位“传说中”的暴徒从天幕下溜走，与这家伙亡命天涯。
尽管孤注一掷的赌徒往往不会在意赌桌上坐着的究竟是谁，只要他能赢就好了，但对于赫莱尔而言，她本就是因为心中的不安与惶恐才顺从的与塔利亚一同离开，为的就是能够让自己那颗在虚无中摇摆的内心平静一些。
这要她如何安心呢。
她该是从多么惶恐的境地中溜走啊。
“我想要的…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
塔利亚摇了摇头，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却显得无比苍白。
他抬头看着那只巨大的机械天使，口气轻松的说道：“黑雾袭来，我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而恰好，我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碰巧解除封印的恶魔。”
“于是我向他交换了力量，足够活下去的力量，就这样，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赫莱尔到是感觉塔利亚并没有对他说谎，但却让人无法信任，像是掩盖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一样。
“就只是这样？”
所以，赫莱尔理所当然的询问道。
“当然。”
塔利亚低下头，淡淡的回答：“在这样的世界里，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就能够做到足够多的事情，不是么？没有力量的话，我第一次也没有办法从乌斯怀亚走出去，更别提将这里的情报，递交给教会了。”
赫莱尔听出塔利亚意有所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毕竟，如果黑雾真的散去，那么教会迟早都会注意到这一点。他的所作所为，只是让教会提早发现了而已。
“好了，我们现在去看看那东西究竟是如何运转的吧。”
塔利亚故作轻松的笑着说道：“说不定教会的思路是对的呢。”
赫莱尔看着男人的笑脸，并没有说什么。
真是别扭啊……
她心中想道。
就像她也几乎完全没有想要将自己的过去告知眼前这个名义上的“主人”一样。
塔利亚似乎也在她面前自动的忽略了这一点。
两人虽然近在咫尺，甚至在身体的亲密程度上或许比不少真正的情侣都要高得多，但却无一例外的都选择了铸起心墙，两道几乎坚不可摧的心之壁将两人彻底隔开。
当然，赫莱尔并没有想要责怪塔利亚的意思，在她看来，轻易的对他人袒露内心是一件及其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人类来说。
这个世界曾经的“主宰者”。
但实际上却是一种脆弱不堪的柔软生命，容易受伤，容易死，就连精神都很容易崩溃。
或许这就是心之壁所存在的原因。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朝着那只机械天使走去。
走得近了，两人都感觉到了天使的目光。
赫莱尔心中稍稍警惕，预防着可能出现的进攻。
然而，无论是塔利亚还是赫莱尔预料中可能出现的攻击都完全没有出现。
在两人面前，一道圣光缓缓而降。
两人互相看了看，有些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有些分辨不出这是否只是一个陷阱。
“我说，这家伙不会是想将我们也同化成为它的一部分吧？”
塔利亚轻佻的笑笑，完全没有想要走进圣光的打算。
“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赫莱尔也恢复了往日里俏皮的语气，轻松的打趣道：“你不进去看看，怎么知道是什么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