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带着一丝凉意，穿透了绘着繁复安神符文的纱帘，在梦小雨枕边切割出明暗交错的菱形光斑。她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左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意识缓慢上浮，昨夜残留的混乱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搅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左眼深处那抹猩红的月牙印记，正缓慢地、不情不愿地缩回瞳孔深处，将主导权交还给那片冰蓝。
一股混杂着甜腻、油炸和香精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她微微蹙眉，侧过头——枕边散落着几粒金黄色的薯片碎屑，被子上沾着一小块可疑的、已经凝固的巧克力酱污渍，甚至枕头上还粘着一根细小的、炸得酥脆的面包糠丝。
梦呓慵懒的声音响起：『哟～醒了？感觉怎么样？右手……不疼了吧？妳那几处骨裂，还有手腕的挫伤，我可是‘贴心’地帮妳修复好了呢～不然妳连笔都拿不稳～』
梦小雨猛地坐起身！蓝瞳瞬间瞪大！床上那些刺眼的零食残渣，提醒着她昨夜身体被侵占的事实！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扑向角落的体重秤！
数字跳动着，最终定格在一个让她瞳孔骤缩的数字——比昨天早上重了整整三斤！
“不……”她低喃一声，左眼瞬间涌上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恐慌。她冲到洗漱台前，双手撑在台面上，抬头死死盯住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少女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
“梦呓！妳……妳是不是又控制了我的身体？！”
镜中，那只猩红的右眼瞳孔骤然收缩，随即漾开一个近乎愉悦的弧度。一个带着戏谑和满不在乎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紧张什么？只是‘借’妳的身体……品尝了一下人间烟火罢了～』镜中右眼的血色似乎加深了一瞬，『六个红糖馒头，松软香甜～三根刚出锅的油条，酥脆得掉渣～还有那家新开的炸鸡排，外酥里嫩，酱汁浓郁……啧啧啧～哦，对了，还有半斤糖炒栗子，热乎乎的，真不错～』
“妳！”梦小雨气得浑身发抖，“妳……妳吃了这么多？！怪不得……怪不得我……”
『小气～』梦呓嗤笑一声，『帮妳修复了那么重的伤，消耗很大的～吃点东西补充能量怎么了？妳该感谢我……忍住了……捏碎那三个臭虫的冲动！不然……哼哼～』
梦小雨猛地想起什么！她转身扑回床边，疯狂地在枕头下、被褥里翻找！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是那个用特殊符纸折叠、浸染了朱砂和秘制草药的镇压符咒！它静静地躺在枕头底下，被遗忘了一整天！
“是因为……没带符咒……”梦小雨捏着那枚小小的符咒，指尖冰凉。昨天早上慌乱中忘了将它贴身携带，才给了梦呓可乘之机！低血糖的虚弱成了她入侵的缺口！
『呵～看吧～带着这破玩意儿多麻烦？一不小心就忘了～不如……别带了？反正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只是替妳……嗯……享受了一下生活？』
“砰！”
宿舍门被猛地推开！雪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手机，脸上带着震惊和八卦的兴奋：“小雨！喂！出大事了！快看新闻！”
她不由分说地把手机屏幕怼到梦小雨面前。屏幕上赫然是本地新闻的头条推送——触目惊心的标题：《老城区突发大火！疑因电路老化引发爆炸！已致多人伤亡！》
配图是昨夜那场大火的现场照片：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老旧的居民楼被火焰吞噬，消防员在奋力扑救。文字报道详细描述了火灾的惨烈：火势蔓延迅速，造成三栋居民楼严重损毁，目前确认死亡人数五人，其中包括一名明德高校高二学生——玄北！报道称，初步调查显示，火灾可能由巷内一根老化电线短路引发，遇难者玄北疑似在火灾初期因触电倒地身亡……
“玄北死了！”雪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就是昨天在体育课上摔跤那个！新闻上说……他好像是被电死的！然后引发了火灾！天呐！太惨了！昨天还好好的……”
轰——！
如同晴天霹雳在脑海中炸响！梦小雨浑身剧震！死死盯着屏幕上“玄北”的名字和那张火灾现场的照片！
“我去下厕所！”梦小雨推开雪瑶，声音嘶哑，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宿舍的独立卫生间。
“咔嗒！”
门锁落下。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下一秒，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蓝眼死死盯住洗手台上方的镜子。
镜中，那只猩红的右眼如同感应到她的愤怒，瞬间爆发出浓烈到近乎滴血的赤红。
“是妳干的？！”梦小雨的声音压得极低，“玄北……那场火灾……是妳干的？！”
『哎呀呀～被冤枉了呢～小傻瓜～』猩红的瞳孔在镜中微微转动，『新闻不是说了吗？电路老化～意外火灾～一个……倒霉的……意外而已～』
她顿了顿，发出一声极轻、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
『再说了……谁能证明……是我做的？』
梦小雨的拳头攥紧！她死死盯着镜中那猩红的眼睛，是啊……谁能证明？那场“意外”天衣无缝！梦呓……这个潜藏在她体内的恶魔……用最残忍的方式，报复了伤害她的人，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她猛地站起身，一拳狠狠砸在瓷砖墙上！
“砰！”
沉闷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指骨传来钻心的疼痛，墙壁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和几丝血迹。
她该怎么办？回家告诉父母？告诉他们梦呓不仅出来了，还杀了人？那结果……她不敢想象！她会被立刻关起来！像一件危险的物品一样被严密看守！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自由……校园生活……画画……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门外传来雪瑶焦急的喊声：“小雨！快点！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
梦小雨回过神。她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看着那只依旧猩红、仿佛在无声嘲笑着她的右眼。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恐惧。她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哗流出。
她俯下身，将脸深深埋进水流中！刺骨的寒意让她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水流冲刷着她的脸颊，也冲刷着她右眼眼角——一滴混合着血丝和不明暗红液体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入洗手池的漩涡中，晕开一圈淡红色的、妖异的涟漪。
她抬起头，水珠顺着发梢和脸颊滚落。冰蓝色的左眼透过湿漉漉的刘海，死死盯着镜中那只猩红的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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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休息的走廊喧闹依旧，但乌晨和苍介却缩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脸色都有些发白，与周围的活力格格不入。
“北子……真就这么没了？”苍介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皮，眼神飘忽不定，“昨天……昨天还一起打球……”
乌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下巴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妈的！谁能想到？电线老化？意外？这也太……太巧了吧？”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昨天……昨天体育课上……那丫头……”
苍介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仿佛怕被人听见：“你是说……梦小雨？不可能吧？她……她哪有那本事？弄出那么大火灾？”
“本事？昨天体育课还不够邪门吗？我们仨……接二连三地摔！还都摔得那么惨！北子更是自己把自己绊得眼镜都碎了！你不觉得……太他妈诡异了吗？”乌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嘶……”苍介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白了，“你……你别吓我！她……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弱不禁风？昨天她看我们的眼神……你忘了吗？那只红眼睛……”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走廊的喧闹声仿佛被隔离开来，只剩下他们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可能……可能真是意外呢？”苍介试图说服自己，也像是在说服乌晨，“新闻都说了……电路老化……北子倒霉……”
“但愿吧……”乌晨抬头，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似乎想寻找那个身影，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忌惮，“总之……以后……离那丫头远点……我总觉得……她……邪门得很！”
苍介用力点头：“对对对！远点！必须远点！”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带着恐惧的眼神，匆匆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