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倾泻在“龙吟号”的甲板上。
鬼龙吟盘腿坐在一个半人高的火药桶上,红瞳在强光下微微眯起。她赤着脚,脚趾随意地勾着桶沿。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尖上插着一条烤得焦黑、边缘卷曲的鲱鱼。她毫不在意地撕咬着鱼肉,滚烫的油脂顺着嘴角流下。
六个海盗围坐在旁边一个散发着浓烈酸腐味的腌菜桶旁,汗流浃背,却听得聚精会神。独眼炮手唾沫横飞地比划着:“……那海妖!我的老天爷!尾巴比咱们的主桅杆还粗!那鳞片……”他激动地挥舞着仅剩的手臂,“刮下来一片,磨亮了!比最厚的钢盾还硬!刀枪不入!”
鬼龙吟舔了舔沾满鱼油和焦黑碎屑的指尖,猩红的指甲重重叩在腌菜桶的木头盖子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打断了独眼的滔滔不绝:“接着说,那玩意儿的心脏……真能让人不老不死?”
“千真万确啊!船长!”独眼一拍大腿,他一把扯开油腻腻的衣襟,露出胸口一道狰狞的暗红色疤痕!“三十年前!我跟着‘黑铃铛号’!就在魔鬼三角的边缘!亲眼撞见过那东西!”他的手颤抖着伸进裤兜,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原色的铜铃铛!“您听!您听这声儿——”他用粗糙的手指,极其小心地的力道,轻轻一拨!
“叮……呤……”
一声极其暗哑的铜音,在死寂般闷热的海面上晕开。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诡异感。
“扑棱棱——!!!”
桅杆顶端,几只原本在打盹的海鸟猛地惊醒!疯狂地拍打着翅膀,瞬间四散飞逃!
『呵……这破铃铛……怕不是从哪个下等妓院床头拆下来的风铃?』
“闭嘴!”鬼龙吟眼中戾气爆闪!她抓起啃剩的鲱鱼骨架,狠狠砸向身侧的空处!“再敢插嘴!老娘就把妳塞进这腌菜缸里!腌成咸菜干!”鱼骨撞在船舷上,碎裂开来。
围坐的海盗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他们早已习惯了船长时不时对着空气发火、自言自语,只当是强者的怪癖。
『太慢了……』第五人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按照这破船的速度,飘到神殿门口……黄花菜都凉了。观众……可没耐心看妳演航海日记。』
话音未落——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龙吟号”!船体猛地一震!不是海浪的颠簸,而是……一种空间被强行撕裂、扭曲的恐怖震荡!
所有海盗瞬间感觉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天空、大海、船帆……所有的线条和色彩都在疯狂地拉伸、扭曲、旋转!光线变得诡异而迷离!时间仿佛被拉长又压缩!耳边充斥着一种高频的、几乎要刺穿耳膜的尖啸!那是空间被强行折叠、穿梭时发出的、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悲鸣!
“啊啊啊——!”
“妈呀!船要裂了!”
“海神发怒了!”
海盗们发出惊恐到变形的惨叫!有的死死抱住桅杆,有的瘫软在地呕吐不止,独眼炮手手里的锈铜铃铛“当啷”一声掉在甲板上,滚出老远!
仅仅一息!或许更短!
嗡鸣声戛然而止!天旋地转的感觉瞬间消失!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阳光依旧炽烈,但温度仿佛骤然降低了好几度。海风……消失了。刚才还翻滚着白色浪花的海面,此刻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没有海鸟!没有云彩!天空是一种诡异的铅灰色,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空气粘稠,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
“龙吟号”静静地漂浮在这片死水之上,连船帆都无力地垂落着,没有一丝风能鼓起它们。
“这……这他妈是哪儿?!”一个年轻的海盗颤抖着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哭腔。
鬼龙吟缓缓站起身,扫视着这片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海域。她脸上的暴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凝重。
『西北方,三十海里。施了点……小手段。把路线……稍微折叠了一下。现在,我们就在……目的地门口。』
鬼龙吟没有说话。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遥远的海平线上——那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片模糊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轮廓。
“西北方向!”她的声音打破了船上压抑的沉默,“满帆!靠过去!”
海盗们如梦初醒,慌忙行动起来。然而,在这片无风的海域,船帆无力地垂落着。他们只能依靠船桨,艰难地划破海水。
随着“龙吟号”缓缓前行,船头劈开的,不再是清澈的海水,而是……一片令人作呕的、漂浮的坟场!
无数死鱼的尸体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海面!它们翻着惨白的肚皮,眼球浑浊凸出,嘴巴僵硬地张开。鱼尸层层叠叠,腐烂程度不一,有的只剩下森森白骨,有的则肿胀发黑,流淌着粘稠的脓液,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浑浊的海水深处,在那些漂浮的鱼尸间隙,隐约可见一具具被海水泡得发白、肿胀变形的人形轮廓!它们半沉半浮,空洞的眼窝似乎正透过浑浊的海水,死死地盯着上方驶过的船只!
“呕——!”一个年轻的海盗再也忍不住,趴在船舷上剧烈地呕吐起来。其他海盗也脸色惨白,握着船桨的手都在发抖,低声念着不知名的祷词,试图驱散这深入骨髓的恐惧。
鬼龙吟的红瞳扫过那些漂浮的死物和水中隐约的溺尸,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加速!”她厉声喝道,声音带着威压,压下了船员们的恐惧和呕吐欲。
不知划了多久,那座岛屿的轮廓终于清晰起来。它如同一个巨大的黑色肿瘤,突兀地生长在死海之上。岛上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只有一些扭曲、干枯的黑色植物顽强地附着在岩石缝隙中。空气中弥漫着比海上更浓烈的、混合着硫磺、腐烂和某种古老尘埃的刺鼻气味。
“龙吟号”艰难地靠上嶙峋的礁石海岸。船体与礁石摩擦,发出“嘎吱”声。鬼龙吟第一个跃下船,赤脚踩在布满黑色苔藓的礁石上。她环顾四周,红瞳扫过这片荒凉的土地。
“啧,阴森森的鬼地方。”她低声自语,“挺好,清净。”她转身,对着还在船上犹豫不决的海盗们吼道:“都给老娘滚下来!把东西搬下来!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新家了!”
海盗们面面相觑,看着这片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岛屿,腿肚子都在打颤。但在鬼龙吟那燃烧着火焰的、充满威胁的目光逼视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哆哆嗦嗦地开始搬运物资——武器、食物、酒桶……以及最重要的火药桶。
鬼龙吟没有理会他们,她扫视着岛屿靠近内陆一侧的岩壁。那里,有一片相对平整、高耸的黑色岩壁,看起来质地坚硬。
“就这儿了。”她选定位置,嘴角咧开一个弧度。她随意地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岩壁!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团赤金色火球瞬间从她掌心喷薄而出!狠狠撞在坚硬的黑色岩壁上!
一个直径超过三米、边缘流淌着暗红色岩浆、散发着灼热高温的巨大洞口,在短短几息之间,就被硬生生地“烧”了出来!洞口内部,深邃黑暗,一股混合着硫磺和岩石粉尘的灼热气流猛地涌出!
鬼龙吟收回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洞口边缘的岩浆迅速冷却、凝固,形成一圈暗红色的琉璃质边缘。
“都搬进来!”她指着那个散发着余温的巨大洞口,对着目瞪口呆的海盗们下令,“以后……这就是咱们的‘龙吟洞’!先凑合住着!”她迈步走进洞内,红瞳在黑暗中扫视着内部粗糙的岩壁和宽敞的空间。
她走到洞口,双手叉腰,目光扫过那些还在搬运物资、满脸惊恐和疲惫的海盗:“动作快点!把东西归置好!生火做饭!”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至于那海妖……”
她抬头,望向岛屿深处那片更加幽暗、死寂的山峦,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等吃饱了饭……再去会会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