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洒满整个星梦游乐园。彩色的三角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欢快地舞动。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诱人的香气:甜腻腻的焦糖爆米花、油脂被烤得滋滋作响的烤肠、还有远处飘来的棉花糖甜香。
“先玩哪个?先玩哪个?快快快,地图给我!”陈帅一把抓过园区导览图,手指迫不及待地戳向地图边缘那蜿蜒曲折的过山车轨道图案,“那个!必须那个!‘雷霆风暴’!光看这名字就够劲!一看就是今天的主角!”
梦情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挑了挑眉:“随你。只要你别在半空中吐出来,弄脏我的新皮靴就行。”
叶桦和乐意并排走着,中间隔着一段礼貌又略显拘谨的距离,大约有半臂远。叶桦的目光不时偷偷地、飞快地瞟向身边的乐意,见她正微微仰着头,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那高耸的轨道顶端,小脸上交织着明显的期待和一丝怯意。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紧地提议:“要、要不……我们先从……温和一点的开始?适应一下?比如……那边的旋转木马?”话音刚落,他自己就先脸红了,心里暗骂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在女孩面前提什么旋转木马。
乐意闻言,转过头来看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摇摇头,伸手指向旁边一座被设计成哥特式古堡、外观阴森恐怖、不断传出诡异音效的建筑:“不要!旋转木马太小朋友啦!我们去鬼屋吧!我听说这个‘古堡惊魂’是星梦游乐园的招牌项目,号称一点都不吓人,特别有趣!”
“好!就鬼屋!”陈帅立刻高声附和,“探险开始!看看待会儿是谁会被吓得抱头鼠窜、哭爹喊娘!梦情,你可别吓得往我身后躲啊!”
梦情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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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堡惊魂”的内部光线极度昏暗,仅有几盏摇曳不定、发出惨绿色或幽蓝色光芒的壁灯提供照明。诡异的背景音乐低低地萦绕在耳边,夹杂着呻吟和窃笑声。时不时有机关触发,骷髅架子猛地从棺材里坐起,沾满“血迹”的僵尸突然从墙壁中弹出,引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真假难辨的尖叫。
陈帅咋咋呼呼地走在最前面,不但不怕,反而故意去拍打那些颤巍巍移动的骷髅模型,或者对着突然出现的鬼脸做鬼脸,玩得不亦乐乎。梦情则面无表情地走过一个个精心布置却在他看来漏洞百出的恐怖场景。
叶桦和乐意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黑暗和未知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乐意虽然嘴上说不怕,但每当有突如其来的动静,她还是会被吓得轻轻一颤,不自觉地往叶桦身边靠近一点点。在一次经过一条尤其漆黑的“蜘蛛网”的走廊时,一个软绵绵、湿漉漉的、不知是何物的道具突然从天花板上掉落,几乎擦着乐意的鼻尖垂挂下来!
“呀!”乐意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呼,整个人往叶桦身侧一缩,手臂几乎碰到了他的胳膊。
叶桦的心跳疯狂地加速跳动起来。他的手臂僵硬地、几乎是本能地抬起,虚虚地环在乐意身后,形成一个笨拙却意图明显的保护姿态,舌头像是打了结,结结巴巴地低声安慰:“别、别怕……都是假的……是橡胶做的……”他能感觉到自己脸颊和耳朵烫得惊人,幸好黑暗中没人看见。乐意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小小的、带着点惊魂未定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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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鬼屋出来,重见天日,陈帅意犹未尽,直接拉着大家冲向那早就锁定的目标——“雷霆风暴”过山车。让叶桦稍微意外的是,梦情居然也没有反对,只是淡定地整理了一下衣领,跟着排队,甚至主动坐上了挑战性最强的第一排。叶桦和乐意则选择了他们后面的一排。
当过山车在机械的轰鸣声中,沿着陡峭的轨道“咔哒咔哒”缓慢爬升,达到令人眩晕的最高点时,一种混合着恐惧和期待的窒息感攫住了每个人。紧接着,是几乎垂直的、毫无缓冲的疯狂俯冲!强烈的失重感瞬间袭来,猛烈的风刮过脸颊,吹得人睁不开眼,头发疯狂地向后飞扬。
叶桦死死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抓住身前的安全压杠,指关节都捏得发白,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本能的惊呼。
然而,就在这一片尖叫声中,他却清晰地听到了旁边传来的,是乐意兴奋的笑声!“哇啊啊——!太刺激啦!”她竟然张开了一只手臂,试图去感受那疾速掠过的风,脸上洋溢着无比灿烂的笑容。
叶桦被这笑声感染,偷偷睁开一条眼缝,恰好看到乐意那张充满活力的侧脸。一瞬间,他心中的恐惧竟真的消散了大半。他也试着微微松开紧握的手,感受风的速度,甚至跟着她一起喊了出来,虽然声音还有点发颤,但其中已经带上了几分真实的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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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雷霆风暴”上下来,陈帅的脚步明显有点发软,扶着栏杆缓了好几秒,但嘴上还在硬撑:“就这?小意思!一点感觉都没有!跟坐摇摇车似的!”梦情则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被风吹得略显凌乱、但依旧有型的发型,顺便瞥了一眼强装镇定的陈帅,嘴角似乎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接下来是相对温和许多的“峡谷激流”。大家穿上薄薄的一次性透明雨衣,坐进圆形的漂流船里。小船沿着蜿蜒的水道缓缓前行,穿过模拟的峡谷景观,气氛轻松惬意。然后,船只被传送带缓缓提升到一个至高点,短暂的平静后,伴随着一阵机械的轰鸣,小船猛地从一个陡坡上冲下,激起巨大的水花!
“哗——!”
尽管有雨衣的防护,但巨大的水浪还是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瞬间,大家都变成了“落汤鸡”。
“哈哈哈!梦情你也有今天!看你那刘海!哈哈哈!”陈帅指着梦情那总是一丝不苟、此刻却被水打湿、几缕发丝贴在额前、略显狼狈的样子。
梦情的蓝瞳冷冷地扫过陈帅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优雅地抹去脸颊和睫毛上的水珠。
叶桦和乐意也被淋了个半湿,雨衣根本挡不住这波攻势。乐意缩着脖子,用手抹着脸上的水,却忍不住和叶桦相视一眼,两人都看着对方湿漉漉的、有些滑稽的样子,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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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了一圈刺激的项目后,大家在一个人气很旺的甜品站休息。陈帅嚷嚷着口渴又要吃冰淇淋,买了一个超大号的、堆着三个彩色冰淇淋球的甜筒。梦情则只要了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靠在栏杆上小口啜饮。
叶桦给乐意买了一个粉色的、被做成可爱小熊形状的巨大棉花糖,自己也要了一个蓝色的云朵形状。乐意惊喜地接过那只几乎有她脸那么大的粉色小熊,眼睛亮亮的,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小口小口地舔着,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叶桦看着她的样子,觉得手里这个简单的蓝色棉花糖,仿佛比自己过去十几年吃过的所有糖果加起来还要甜。
夕阳开始西沉,天边被染上了温暖的橘红色和瑰丽的紫色。游乐园里的各种灯光次第亮起,摩天轮上的彩灯、旋转木马的光带、还有树上挂满的星星灯,将整个园区点缀得比白天更添了几分浪漫与梦幻的色彩。
“最后一个项目!压轴大戏!”陈帅舔着快要融化的冰淇淋,指着园区中央那座巨大的、正在缓缓旋转的摩天轮,它的轿厢被装饰成一颗颗璀璨的星星,在夜空中格外醒目,“‘星梦之眼’!必须坐!这个时候上去,看夜景绝了!”他冲着叶桦和乐意挤眉弄眼,“那个……我和梦情就不上去了哈,我俩去那边纪念品商店逛逛,给你们俩……买点纪念品!你们俩慢慢坐,好好欣赏风景,不着急下来!”说完,根本不给叶桦和乐意反驳的机会,不由分说地拉起依旧面无表情的梦情,迅速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灯光闪烁的人群中。
叶桦和乐意站在原地,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颊在绚烂的灯光下都泛着明显的红晕,但这一次,谁也没有下意识地躲闪开目光。他们默默地走向摩天轮的排队区。
轿厢缓缓靠近了平台,工作人员打开门。他们一前一后走了进去,轿厢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咔哒”一声轻响,将外面所有的喧嚣、音乐和人群的嘈杂彻底隔绝开来。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轿厢微微晃动的细微声响和彼此有些紧张的呼吸声。
空间确实不大,两人面对面坐在柔软的长条座椅上。轿厢开始平稳地、缓慢地上升,脚下的游乐园变得越来越小。远处,城市的轮廓在夜色中清晰起来,万家灯火,璀璨夺目,无边无际。
最初的十几秒,叶桦假装专注地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感觉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汗。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今天……真的好开心啊。”最终还是乐意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轻柔。
叶桦转过头,对上她那双在轿厢柔和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眸。之前的紧张感忽然间就消散了大半,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笑容轻松而自然:“嗯!我也超级开心!说实话,我没想到妳敢坐那个过山车,而且还笑得那么……那么开心。”他本来想说“大声”,临时改了口。
“其实一开始爬升的时候,我害怕得差点想喊停呢,”乐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闭上眼睛,跟着大家一起叫出来之后,反而觉得特别痛快!好像把平时不敢说不敢想的烦恼,全都喊出去了!尤其是冲下去的时候,风呼呼地吹在脸上,感觉特别……自由!”
“是啊,”叶桦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那种感觉,确实很难形容。不过鬼屋里妳好像还挺淡定的,我都没怎么听到妳叫。”
“才没有呢!”乐意脸颊又泛起红晕,“那个……那个从上面掉下来的东西吓死我了!我差点……差点就真的抓住你胳膊了!”她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手指卷着衣角。
叶桦的心跳又一次加快了节奏。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发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说:“其实……妳可以抓的。我不怕……呃,我是说,没关系。”他有点语无伦次,但意思表达清楚了。
乐意抬起头,抿起嘴唇,脸上绽开一个带着甜蜜和羞涩的笑容,轻轻“嗯”了一声。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住了。两人开始轻松地聊起天来,从游乐园哪个项目最有趣,聊到学校里的趣事和奇葩老师,聊到各自喜欢的音乐、最近看的电影,甚至悄悄吐槽了一下陈帅那永远用不完的精力。他们惊讶地发现,彼此之间竟然有那么多共同的爱好和相似的想法,甚至连害怕的东西都出奇地一致。轿厢里充满了轻松愉快的笑声和偶尔的争论,之前那点羞涩和尴尬早已被抛到了云外,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温馨而融洽的氛围。
轿厢不知不觉已经升到了最高点。视野豁然开朗,整个城市的夜景毫无保留地铺陈在脚下。灯光汇成的河流蜿蜒穿梭,高楼大厦像镶嵌着钻石的巨人,远处的天际线与深蓝色的夜空融为一体,美得令人窒息。
“好美啊……”乐意情不自禁地趴到玻璃窗前,整张脸几乎都贴了上去,发出由衷的感叹,眼神迷离。
“嗯,真的很美。”叶桦也望着窗外,但他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乐意被窗外璀璨灯火映亮的侧脸上。她的睫毛长长的,鼻尖翘起一个可爱的弧度,嘴角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美好的时光总是流逝得特别快。摩天轮开始缓缓下降,城市的灯火一点点重新拉近。当轿厢稳稳地停靠在地面,门再次打开时,外面世界的喧嚣重新涌入,两人都感到一丝意犹未尽的不舍。
走下摩天轮,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出口处的陈帅和梦情。陈帅手里拎着两个印有游乐园logo的卡通购物袋,一脸坏笑,冲着他们挤眉弄眼。梦情则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双手抱臂靠在栏杆上,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神似乎比平时柔和了那么一点点,少了几分锐利。
“怎么样怎么样?顶上的风景是不是绝了?是不是特别……浪漫?”陈帅迫不及待地凑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叶桦,压低声音坏笑着问。
“特别棒!”乐意开心地回答,“整个城市都在脚下闪闪发光,像银河一样!”
叶桦也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乐意灿烂的笑容上,心里暖暖的。他觉得,今天鼓起勇气邀请乐意来游乐园,或许是他做过的最正确、最值得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