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是一栋废弃已久、尚未完工的建筑五楼。空旷的水泥毛坯空间里,裸露的钢筋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冰冷的混凝土墙面布满斑驳的水渍和涂鸦。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水泥的腥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没有窗户,只有几个巨大的方形洞口对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偶尔有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光微弱地透进来,在粗糙的地面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乐意被粗糙的麻绳牢牢地绑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嘴被脏兮兮的布条勒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她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未干的泪痕,身体因寒冷和害怕而微微发抖。在她对面几步远的地方,叶桦以同样的方式被绑在另一张椅子上,但他低着头,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浑身上下沾满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和尘土,看上去如同死去一般。
四个诡异的身影矗立在阴影中,沉默地注视着他们的“猎物”。
这时,那个裹在宽大黑袍中、身形佝偻的身影“影蠕”,无声无息地向前飘了一步。他伸出笼罩在一层不断翻滚的黑雾中的手,指向昏迷的叶桦。一股呈现出污浊暗紫色的诡异法术流,蜿蜒着缠绕上叶桦重伤的身体。
叶桦身上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在暗紫能量的包裹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收缩、愈合,连疤痕都未曾留下!他体内断裂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咯咯”声,被强行复位、接续!苍白的脸色迅速恢复红润,微弱的呼吸变得平稳有力起来。
“呃……”叶桦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黄瞳起初是一片茫然和混沌。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却发现自己被紧紧束缚着。
记忆瞬间涌入脑海——校门口的拦截、那辆破旧的面包车、乐意绝望的眼神、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怪物、碾压般的战斗、骨头碎裂的剧痛……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视四周!首先看到了对面被绑着、泪眼婆娑的乐意,心中猛地一抽!随即,他的视线锁定在了那四个静静站立、装扮非人的身影上!
“你们他娘的是谁?!!”叶桦猛地挣扎起来,椅子腿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放开我们!有本事把老子放开!单挑啊!绑着人算什么本事!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杂碎!”他龇牙咧嘴的咆哮着。
为首的“无面者”,静静地注视着叶桦的狂怒。直到叶桦骂得有些气喘,他才用那种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缓缓开口:
“我们……是‘漩涡夫人’麾下的‘抑灵使’。来自……遥远的湮灭之海。到此……执行任务。”
“抑灵使?”叶桦的怒骂声戛然而止,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这个词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他确实听过关于“漩涡夫人”的恐怖传说,那是流传在沿海地区、关于深海巨怪和迷失船只的古老梦魇。但更清晰的是……是小时候,父亲在夜深人静时,带着凝重语气对他讲述过的、那些几乎被视为神话的往事——关于一个古老而恐怖的教派,“抑灵使”,又称“静默者”。传说他们是专门为了猎杀和压制“天选之子”而存在的天敌,是行走的灾厄,是所有拥有非凡天赋者的噩梦!可是……父亲也说过,这个教派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应该已经被彻底消灭了才对!怎么会……
无面者似乎看穿了他眼中的震惊和疑惑,继续用那冰冷的语调说道:“不必惊讶。我们四人……即是‘静默者’最后的血脉。是‘漩涡夫人’……于永恒的深渊中……给予了我们庇护与新生。为此……我们心甘情愿,效忠于夫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叶桦和乐意,继续说道:“此行目的……大人于‘灵视’中,窥见了一幅画作。一幅……沾染着古老‘猩红之力’的画作。”他示意了一下旁边那个戴着木面具的“水缚者”,水缚者有些不情愿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幅梦小雨的画作《裂痕》。“大人感知到……这画中蕴含的力量,与她昔日的主君——‘猩红之母’……同源。故派我等前来,带回此画……以及,它的‘铸造者’。”
无面者的声音稍微放缓了一丝:“年轻人,不必如此激动。只要你们配合……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只需回答一个问题……”他的目光落在叶桦脸上,“这幅画……出自何人之手?”
叶桦心脏猛地一沉!目标是……小雨的画?!还有小雨本人?!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但紧接着是更强烈的保护欲和愤怒!他梗着脖子,用尽全力表现出不屑和强硬,尽管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颤:“是老子的妹妹画的!怎么了?!有本事冲我来!”
无面者对于叶桦的粗鲁并无动容,只是平静地陈述:“很好。那么……我们的条件很简单。将你的‘妹妹’……带来此地。只要她配合跟我们离开……我以‘静默者’之名起誓,会立刻释放你和你的这位朋友……安然离去。绝不加害。”
“放你娘的狗屁!”叶桦瞬间炸了,拼命挣扎着,椅子几乎要散架,“那是我妹妹!亲妹妹!你说带走就带走?!你以为你是谁?!想要动她?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来啊!杀了我啊!你们这些不人不鬼的怪物!杂种!……”他语无伦次地咆哮着,试图用这种方式激怒对方。
那个戴着木面具、表情似笑非笑的“水缚者”终于忍不住了。他尖细飘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讥讽响起:“吵死了!不知死活的小虫子!安静点!”说着,他上前一步,抬手就朝着叶桦的脸颊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楼层里回荡。
叶桦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色掌印。这一巴掌非但没有让他闭嘴,反而彻底点燃了他那股混不吝的倔强和怒火!他转回头,龇牙咧嘴地朝着水缚者怒吼:“靠!打啊!继续打!没吃饭吗?!就这点力气?你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瘪三!有种放开我!”
水缚者被他这泼皮无赖般的反应气得面具下的脸都扭曲了,尖声反骂:“嘿!你个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还敢叫嚣?看你那龇牙咧嘴的样儿!怎么?还想咬人不成?!”他或许是气昏了头,或许是极度轻视被绑住的叶桦,竟然真的把脖子朝着叶桦的方向伸了过去,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脖颈,挑衅道:“来啊!咬我啊!朝这儿咬!让你咬你敢吗?!”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叶桦,眼见对方把脖子送到自己嘴边,他竟然真的猛地向前一探身,张开嘴,一口死死咬在了水缚者暴露出来的脖颈侧面上!
“嗷呜——!!!”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从水缚者的木面具下爆发出来!他完全没料到叶桦真的会咬!而且咬得如此之狠!
“松口!快松口!你这疯狗!!”水缚者疼得浑身抽搐,疯狂地甩动脖子,用手去掰叶桦的头,但叶桦任凭对方如何挣扎捶打,就是死不松口!
一旁的无面者、血铠和影蠕显然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荒唐的局面,短暂的错愕后,立刻手忙脚乱地冲上前帮忙。血铠用他的大手试图撬开叶桦的嘴,无面者则释放出冰冷的能量试图让叶桦肌肉僵硬,影蠕的黑雾也缠绕上来……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几个神秘莫测、实力强大的“抑灵使”,此刻竟然围着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少年,费劲巴拉地试图让他松口!咒骂声、痛呼声、拉扯声混杂在一起。
而被绑在对面椅子上的乐意,早已忘记了哭泣和恐惧,睁大了那双还含着泪水的眼眸,彻底看呆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血铠几乎要捏碎叶桦下巴的蛮力下,叶桦才被迫松开了口。水缚者捂着鲜血直流的脖子,踉跄着后退几步,疼得直抽冷气,指着叶桦尖声骂道:“疯子!这小子绝对是个疯子!”
叶桦被拉开后,嘴角还挂着血丝,他狠狠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虽然被几个人按着,依旧不甘示弱地朝着水缚者叫嚣:“呸!再来啊!杂种!看老子不咬死你!”
无面者的目光在叶桦和水缚者之间扫过,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荒诞而又紧张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