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地的大门口,夜风呜咽着卷起干燥的尘土和碎纸屑,带着一股铁锈与水泥混合的荒凉气息。无面者、影蠕、水缚者和血铠四人,矗立在门柱投下的昏暗光斑边缘,正用低沉而模糊的非人语言快速商议着下一步的落脚点。被浓稠黑雾紧紧束缚、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的叶桦,眼中燃烧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焦灼与绝望,死死盯着那栋吞噬了乐意的漆黑大楼。
就在这时,远处街道拐角的阴影里,一个摇摇晃晃、步履蹒跚的身影,踏着凌乱而虚浮的步伐,慢悠悠地、毫无防备地走了过来。
是梦小雨。
她显然醉得不轻。身上随意套着一件略显宽大的墨绿色外套,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皱巴巴的黑色T恤领口。下身穿着一条牛仔短裤,在夜风中裸露着白皙却微微打颤的双腿。黑发有些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前和脸颊边,几缕发丝黏在嘴角。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左右大幅度摇摆,好几次差点被脚下不平的路面绊倒,又勉强挥舞着手臂,跌跌撞撞地稳住身形。
“唔……这就是……喝醉的感觉吗?头……好重……”她边走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冰蓝色的左眼迷离地半眯着,几乎要合上,猩红的右眼在垂落的刘海缝隙间若隐若现,也同样蒙上了一层醉醺醺的水光。“晕乎乎的……天地都在转……恶心……想吐……难受死了……早知道……就不该听雪瑶的……来这种鬼地方……什么迷途酒吧……我看是……迷魂汤吧……嗝……”
梦呓带着极度不耐烦、嫌弃的声音尖锐地响起:『蠢货!白痴!路都走不稳了还逞什么能?!那个叫叶桦的死就死了,关我们屁事!妳现在这烂泥一样的状态跑过去,是赶着投胎吗?!给我回去!』
梦小雨醉意朦胧地反驳:“闭嘴!妳……妳懂什么!叶桦……他是我哥!他出事了……我怎么能……不管!而且……我……我已经……打电话给老哥了……他……他马上就到!我……我先过来……看看情况!说不定……还能……教训教训……那帮敢绑架人的……混蛋!”她说着,还努力抬起软绵绵的手臂,用力挥了挥小拳头,结果身体失衡,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旁边的杂草丛里。
“呕……”她慌忙扶住旁边一根歪斜朽烂的木制电线杆,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点点酸涩的胃液和胆汁。吐完后,她用外套袖子胡乱地擦了擦嘴角,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驱散眩晕感,继续踉踉跄跄、步履蹒跚地朝着那片漆黑死寂的工地大门走去,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念叨着:“等着……叶哥……别怕……我……我来救你了……”
她就这么摇摇晃晃、神志不清地,从矗立在大门口阴影里的无面者四人以及被死死制住的叶桦面前……几乎擦着他们的衣角,径直走了过去!醉眼朦胧的她,感官迟钝到了极点,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这几道散发着冰冷死亡气息的身影!仿佛他们只是几根没有生命的废弃建材或模糊的影子!
叶桦眼睁睁看着梦小雨如同梦游般、毫无防备地一步步走向那栋大楼,急得心脏几乎要炸裂!他想放声大喊,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拦住她!但缠绕在他嘴边的黑雾死死封住了他的声带,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呜呜”声,眼球因为极度焦急而布满了血丝!
无面者的目光追随着梦小雨那摇摇欲坠的背影:“目标……已出现。精神状态异常(深度醉酒)。跟上,伺机控制。”
四人无声无息地再次潜入大楼的黑暗入口,拖着仍在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的叶桦。
大楼内部一片漆黑,只有惨淡的月光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洞,在布满碎砾的地面上投下斑驳扭曲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菌的味道。梦小雨扶着粗糙冰冷的水泥墙壁,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往上爬,楼梯上散落的碎石让她好几次差点滑倒。她嘴里还在含糊地抱怨着:“什么鬼地方……楼梯……这么难爬……黑乎乎的……怎么找啊……”
好不容易挣扎着爬到二楼,酒精的后劲彻底淹没了她。她感觉整个天地都在疯狂旋转,胃里翻江倒海,太阳穴突突直跳。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晕……得歇会儿……”她嘟囔着,几乎是凭着本能,随意推开旁边一个空荡荡的毛坯隔间,踉跄着跌撞进去。然后……身体一软,直接面朝下瘫倒在了布满厚厚灰尘的水泥地上,连一声呻吟都没发出,便彻底失去了意识,醉晕了过去。
无面者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隔间外的走廊阴影里,清晰地目睹了她进入隔间并瘫软倒下的全过程。
“目标已失去意识,防御力降至最低。”无面者冷静地下达指令,“水缚者,血铠。进去,制服她。动作要快,确保目标存活。”
“是!”水缚者摸了摸脖子上那道还在隐隐作痛的咬痕。血铠点点头,厚重的铠甲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两人一左一右,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个昏暗无光、只有月光勾勒出轮廓的隔间。
隔间里空旷死寂,只有窗外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中央区域。梦小雨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呼吸微弱,仿佛真的已经醉死过去,毫无威胁。
水缚者和血铠交换了一个眼神,缓缓靠近,准备施展束缚手段。
然而——
那个本该昏迷不醒的“少女”,毫无任何征兆地……猛地从地上坐起!没有丝毫醉酒应有的迟滞或虚弱!
她的头抬了起来!那双原本一冰蓝一猩红的异色瞳,此刻……两只瞳孔都化为了纯粹的猩红色!在绝对的黑暗中骤然亮起!
是梦呓!在梦小雨因深度醉酒而意识彻底涣散、防线完全崩溃的瞬间,她……毫无阻碍地接管了这具身体!
梦呓猩红的双瞳直勾勾地锁定在近在咫尺、动作僵住的水缚者和血铠脸上。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拉扯出一个完全不符合这张稚嫩脸庞的弧度!
水缚者和血铠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感如同冰水般浇遍了全身!作为专门对付异常存在的“抑灵使”,他们见识过各种诡异恐怖的存在,但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古老、仿佛来自宇宙黑暗深处的邪恶气息!这根本不是任务描述中那个需要“控制”的潜在威胁!这分明是……一个苏醒的天灾!
梦呓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肮脏的地面,落在脚边一根锈迹斑斑、一头还带着参差不齐尖锐断口的沉重钢管上。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轻松地将那根足有十几斤重的钢管捡了起来,在手里随意地掂量了一下,仿佛在试一件称手的新玩具。
然后,她抬起头,猩红的瞳孔再次看向僵在原地的两人,那笑容……更加灿烂,也更加……令人从骨髓里感到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