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住院部三楼,朝南单人病房。
午后的阳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斜斜地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在米白色的地砖上铺开大片明亮而柔和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窗外隐约传来的青草香,一切都显得格外安宁、舒缓。
叶桦半靠在被电动床架缓缓托起的病床上,身上穿着略显宽松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脸色虽然还有些失血的苍白,但比起刚被送来时那副气若游丝的模样,已经红润了不少。他的左臂从肩膀到手腕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用白色的医用吊带悬在胸前。右腿从大腿中段到脚踝,则被绷带严密包裹,由金属吊带高高吊起,只有几个脚趾头露在外面,微微透着些淤血的紫色。
“咔哒”一声轻响,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乐意拎着一个印有淡雅小碎花的保温饭盒,脚步略显小心地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干净的浅蓝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利落地扎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除了走路时右脚踝还有些微不适,需要稍稍放慢速度外,她看起来基本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感觉好点了吗?伤口还疼得厉害吗?”乐意走到床边,声音轻柔,将保温饭盒放在已经摆了些水果和慰问卡的床头柜上,“我妈听说你受伤,特意熬了排骨汤,小火慢炖了好几个小时,汤都炖成奶白色了,说最补骨头。还炒了几个清淡的小菜,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叶桦努力想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稍微一动就牵动了肋骨的伤处,疼得他嘴角微微抽气:“嘶……好多了,真的。就是这浑身跟散了架似的,躺得我骨头都快生锈了,翻个身都像完成一项大工程。”他看着乐意忙碌的身影,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感激,“谢了啊,乐意。这几天……真是辛苦妳了,天天这么跑。”
“跟我还客气什么呀。”乐意打开饭盒盖子,浓郁的肉香和玉米的清甜立刻飘散出来。她盛出一小碗汤,用勺子轻轻搅动散热,“医生说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营养和静养,这样才能恢复得快。”她舀起一勺汤,小心地吹了吹,递到叶桦嘴边。
叶桦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顺从地喝了下去。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带来一股舒适的暖意。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低声聊着天。叶桦主要抱怨医院的种种“不自由”——无聊的电视节目、味道单一的病号餐、连上厕所都需要人帮忙的尴尬,言语间充满了对早日下地活动的渴望。乐意则耐心地听着,偶尔轻声安慰几句,让他安心养伤才是正事,还说起学校里最近的趣事,哪个老师又闹了笑话,班上的同学怎么猜测他们这次的“意外”,试图用这些轻松的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时,病房门被有节奏地敲响了两下,随后被推开。梦情走了进来。他依旧是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休闲装,衬得身形挺拔,但脸上那份惯常的清冷似乎被窗外的阳光融化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关切。
“梦情。”叶桦和乐意同时打招呼。
梦情走到床边,目光仔细地扫过叶桦吊着的胳膊和腿,最后落在他脸上:“气色比前几天好点了。”
“嗯,命硬,死不了。”叶桦扯了扯嘴角,试图让气氛轻松些,但随即笑容收敛,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那个……小雨……她……怎么样了?”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旋了好几天,一直不敢轻易问出口。
梦情沉默了几秒,才轻轻叹了口气:“伤得很重……非常重。左半边脸……需要多次重建手术,左臂粉碎性骨折,内脏也有震伤和出血……普通医院的专家看了都觉得很棘手。爸妈接到消息……差点撑不住。昨天……他们已经连夜带她坐专机走了,去南方一个靠海的城市。那里有一家非常隐秘的私人高级疗养院,据说有几位在国内甚至国际上都很知名的、擅长处理极端复杂创伤和……一些特殊能量残留问题的治愈系领域的权威学者。常规的医疗手段,对她那种伤势……效果有限。”
话音刚落,梦情忽然毫无征兆地抬起手,用指尖在叶桦那条被吊着的、裹满绷带的右腿小腿肚上“弹”了一下。
“嗷呜——!”叶桦猝不及防,虽然不算很疼,但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腿,抱怨道,“喂!梦情你干嘛?趁人之危啊!”
“干嘛?”梦情挑眉看着他,“我还想问你干嘛?那种来历不明、鬼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小炸弹,你就敢往小雨那边扔?胆子够肥的啊你。幸好那玩意儿威力看起来唬人,实际破坏范围控制得还行,不然……后果我真不敢想。”
叶桦揉着被“弹”的地方,虽然不疼,但脸上还是露出几分心虚和懊悔:“我……我当时不是被逼急眼了嘛!那家伙……根本打不动!我……我以为那顶多是个强力的眩晕弹或者烟雾弹之类的……谁能想到……是个大炮仗……”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自己也清楚当时的决定有多么冒险。
“好了好了,梦情,你就别逗他了。”乐意见状,赶紧笑着打圆场,轻轻推了梦情一下,“叶桦他知道错了,他当时也是为了保护我。现在最重要的是小雨能尽快好起来。有那么多顶尖的专家在,肯定会有办法的!我听说那些厉害的治愈学者,连非常复杂的能量创伤都能调理,肯定没问题的!”
梦情看着叶桦那副吃瘪又懊恼的样子,他走到窗边,背对着两人站了一会儿,望着窗外明媚的景色,然后才转过身,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行了,过去的事不提了。你现在就是老老实实配合治疗,赶紧把伤养好。”他走到床边,看着叶桦,“马上就要毕业了,学校里一堆事情:拍毕业照、填报志愿、最后的班会、散伙饭……你总不能挂着这一身‘装备’,拄着拐杖去参加吧?大家可都等着你呢。”
就在这时,病房门“哐当”一声被大大咧咧地推开,欣芋拎着一大袋五颜六色的水果,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嗓门洪亮:“叶桦!哥们儿来看你了!梦情哥你也在啊!乐意姐好!”她的出现,瞬间打破了房间里沉重的气氛。
“欣芋,妳小点声,这里是医院,需要安静。”乐意忍不住扶额,小声提醒道。
欣芋嘿嘿一笑,把水果袋“咚”地一声放在已经堆满的床头柜上,凑到叶桦床边,上下打量着他的“造型”,啧啧称奇:“这石膏打得跟未来战士似的!怎么样,什么时候能下地溜达?咱们班毕业篮球赛还指望你复出carry全场呢!”
叶桦被她逗得哭笑不得,牵扯到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复出个鬼啊!我现在能自己拄着拐杖去厕所就是重大胜利了!还carry全场,妳carry我还差不多!”
梦情看着吵吵闹闹、活力过剩的欣芋,又看了看一脸无奈却明显精神好了不少的叶桦,一直紧绷冷峻的嘴角,终于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勾起一个极淡极淡的弧度。
窗外的阳光依旧倾泻着,透过明净的玻璃,在病房的地板上流淌成一片温暖的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