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尾声，骄阳似火，蝉鸣聒噪，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馥郁的香气和离别的味道。明德高等中学的校园里，今天格外热闹，也格外感伤。高三毕业典礼，正在学校那座有些年头的礼堂里举行。
礼堂内，人头攒动，座无虚席。学生们穿着统一的毕业礼服，戴着方帽，脸上交织着兴奋、期待、不舍与一丝对未来的茫然。家长和老师们坐在后排，眼神中满是骄傲与感慨。董校长冗长却饱含深情的致辞，教师代表语重心长的祝福，优秀学生代表意气风发的发言……一切流程都在既定的轨道上运行着。
在礼堂靠后排的某个区域，坐着叶桦他们这个小圈子的人。
叶桦的伤势恢复得比预想的要快，他此刻虽然脱掉了厚重的石膏，但左臂仍戴着护具，右腿走路时还有些微跛，需要刻意放慢速度。他穿着略显宽大的毕业袍，方帽下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只是眉宇间比以往多了几分沉静。
乐意坐在他身边，穿着合身的毕业袍，衬得她身姿更加挺拔。她细心地将自己的方帽调整到最优雅的角度，偶尔侧头看看叶桦，眼神温柔，低声问他是否需要喝水，或者腿会不会不舒服。她的脚踝伤势已无大碍，只是不能久站或剧烈运动。
梦情坐在叶桦的另一侧。他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毕业袍穿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定制礼服的高级感。他坐姿挺拔，目光平静地望着舞台，偶尔会抬手看一下腕表，似乎对流程的冗长有些许不耐，但更多的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
欣芋和知萧坐在他们前排。欣芋依旧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今天特意化了淡妆，显得更加明媚动人，她不停地用手机自拍，或者拉着知萧和后排的叶桦、乐意合影，试图用镜头记录下这最后的相聚时光。知萧则安静许多，她穿着毕业袍，气质温婉，配合着欣芋的拍照，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但眼神深处，也藏着对即将各奔东西的不舍。
“……现在，请所有毕业生起立，准备上台领取毕业证书！”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礼堂。
叶桦在乐意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梦情也站了起来，顺手帮叶桦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方帽流苏。
毕业生们排着队，依次走上舞台。当念到“叶桦”的名字时，他深吸一口气，在乐意鼓励的目光中，一步步，虽然微跛但步伐坚定地走上台。董校长将卷起的毕业证书递到他手中，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低声说了句：“小伙子，恢复得不错，未来可期！”叶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郑重地点头致谢。
“乐意！”“到！”乐意声音清脆，步伐轻快地走上台，接过证书时，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梦情。”梦情迈着从容的步伐上台，接过证书，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得体，引得台下不少女生低声议论。
“欣芋！”“知萧！”两个女孩手拉手上台，欣芋活泼地对着台下比心，知萧则微笑着。
典礼结束后，便是自由拍照时间。校园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摄影棚。教学楼前、林荫道下、操场上、图书馆台阶……到处都是穿着毕业袍、抛着方帽、欢声笑语的学生们。
“来来来！我们几个先拍一张！”欣芋兴奋地招呼着，她早就选好了背景——学校那棵枝叶繁茂的巨大榕树下。
叶桦、乐意、梦情、欣芋、知萧五人站在一起。叶桦站在中间，乐意自然地挽着他没戴护具的右臂，梦情双手插在袍子口袋里，站在叶桦另一侧，表情依旧是酷酷的，但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弧度。欣芋俏皮地靠在知萧身边，比着剪刀手。知萧则温柔地笑着。
“准备好了吗？一、二、三——毕业快乐！”充当临时摄影师的同班同学按下快门。
“咔嚓！”
时光在这一刻定格。照片上，五张年轻的面孔，笑容定格在盛夏的阳光里。背景是熟悉的校园，和那段再也回不去的青葱岁月。
拍完集体照，大家又三三两两分开，寻找各自的角落留念。
叶桦和乐意慢慢走到操场边的看台最高处。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个校园。
“时间过得真快啊。”乐意望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轻声感叹，“感觉军训时晒脱皮的日子还在眼前呢。”
“是啊。”叶桦点点头，目光有些悠远，“还记得我刚转学来的时候，妳坐在我前面。”
乐意笑了笑，没有回应。叶桦看着她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看着她清澈眼眸中倒映的蓝天白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经历了那么多，这个女孩依然像最初见到时那样，纯净、温暖，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原本有些灰暗的世界。
“乐意，谢谢妳。”
乐意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谢我什么？”
“谢谢妳这段时间一直照顾我。”叶桦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也谢谢妳……一直都在。”
乐意的脸颊红了，她低下头：“笨蛋……这有什么好谢的。”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另一边，梦情独自一人站在图书馆后的僻静小路上。这里绿树成荫，少有人来。他靠在一棵梧桐树的树干上，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昨天疗养院发来的最新照片。照片上的梦小雨，半边脸还缠着纱布，但露出的那只冰蓝色的眼睛，已经恢复了些许神采，正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大海。梦情凝视着照片，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收起。他抬头望向枝叶缝隙中洒下的斑驳阳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欣芋和知萧则和一大群女生混在一起，在各种地标前疯狂拍照，笑声洒满校园。
下午，是高三（三）班最后一次班会。教室里的桌椅被重新摆放，围成了一个圈。黑板上画着简单的图案，写着“毕业快乐，前程似锦”。
班主任赵老师不再是平时严肃的模样，眼眶微红，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叮嘱大家以后常联系，去了大学要照顾好自己。同学们也纷纷发言，回忆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有欢笑，有糗事，有不打不相识的友谊，也有朦胧胧胧的情愫。气氛温馨而感伤。
轮到叶桦时，他站起身，因为腿伤还有些不稳，乐意下意识地扶了他一下。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后落在班主任和身边的伙伴身上：“感谢老师的教导，感谢同学们的陪伴。特别感谢……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没有放弃我的朋友们。以后……大家天各一方，希望都能好好的。珍重。”
他的话简单，却带着真挚的情感，引得几个感性的女生偷偷抹眼泪。
梦情的发言更是言简意赅：“祝各位，前程似锦。”一如既往的酷。但大家已经习惯了他的风格，反而报以热烈的掌声。
乐意则微笑着说：“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这三年是我最珍贵的回忆。希望大家以后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班会最后，大家在黑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互相在校服上写下祝福语，交换着联系方式，约定着不久的将来一定要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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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散去，毕业典礼的一切活动终于落幕。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校园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三两两舍不得离开的学生还在徘徊。
叶桦和乐意并肩走在通往校门的林荫道上。他的腿走久了还是有些吃力，速度很慢。乐意配合着他的步伐，两人沉默地走着，影子在身后被拉得很长。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乐意轻声问，打破了沉默。
“先彻底把伤养好。”叶桦说，“然后……可能会考虑一下之前说的，开个小吃店的事情？或者，再看看有没有其他适合的出路。”
“嗯，慢慢来，不着急。”乐意点点头，“我觉得开个小店挺好的，很踏实。”
走到校门口，许多家长的车已经等在那里。梦情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看到他们出来，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缓缓驶离。
转眼间，热闹的校门口就只剩下叶桦和乐意两个人了。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叶桦的心跳突然开始加速，手心有些冒汗。他知道，分别的时刻就要到了，有些话，如果再不说，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深吸一口气，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停下了脚步。
“乐意。”他转过身，面对着她，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微发颤。
“嗯？”乐意抬起头，看着他。
叶桦看着她的眼睛，那些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的话，此刻却堵在喉咙口，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他张了张嘴，又闭上，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晕。
“我……我……”他结巴了几下，最终，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闭上眼睛，语速极快但清晰地说道：“乐意！我喜欢妳！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可能比妳想象的还要久！我知道我有时候很笨，很冲动，还会惹麻烦……但是……但是我是真心的！妳……妳愿意……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说完这番话，他几乎不敢睁开眼睛，心脏狂跳，耳朵根都红透了。
乐意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紧张而紧闭双眼、脸颊通红的大男孩，看着他身上还未完全褪去的伤痕，想起他一次次不顾一切保护自己的样子，想起在医院里他笨拙却努力安慰自己的模样，想起刚才在毕业典礼上他沉稳的发言……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感动、甜蜜和心疼的情绪，瞬间涌上了心头，冲垮了所有的羞涩和犹豫。
她的眼眶微微发热，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笨蛋……”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等这句话……也等了很久了。”
叶桦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妳……妳是说……妳答应了？！”
“嗯。”乐意用力地点点头，“我答应你，叶桦。我们……在一起吧。”
巨大的幸福感和如释重负的轻松感瞬间淹没了叶桦！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忘了腿伤，结果牵扯到伤处，疼得他“嘶”了一声，却又忍不住傻笑起来。
他伸出没有戴护具的右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握住了乐意的手。乐意的手微微凉，却很柔软。她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住了他。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指尖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和悸动。
“我送妳回家。”叶桦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柔。
“好。”乐意笑着点头。
两人手牵着手，踏着夕阳的余晖，慢慢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