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扭曲的存在。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粗糙、布满深壑般的褶皱，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皮革般的光泽。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头部——一个异常巨大、如同象鼻般垂落的吻部，取代了正常的口鼻！吻部顶端，四个象牙质的气阀如同丑陋的铆钉般嵌入，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开合，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巨大的耳朵无力地耷拉着，边缘布满裂痕。上唇两侧，两根粗壮、弯曲、如同象牙般的上犬齿从嘴角狰狞地刺出！他的身体异常肥胖臃肿，尤其是下肢，肿胀得如同象腿，皮肤紧绷发亮，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痛风）。
“你是……”象人的声音从那奇特的吻部发出，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基金会的人？”
朴鸣凤缓缓点头，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半步，声音放得很轻：“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想带你回去……去一个能帮你减轻痛苦的地方。”
象人浑浊的眼睛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重的喘息声似乎放缓了些许。
“……听说过基金会。听说……你们收容……保护……也研究……像我这样的……怪物。他们说……你们是好人……至少……比马戏团好。”
朴鸣凤没有反驳“好人”这个说法，只是平静地说：“基金会……有资源。我们有最好的医疗设施，也许……能缓解你的痛苦。”他没有做出不切实际的承诺。
象人缓缓抬起头，那巨大的吻部微微颤抖了一下，浑浊的目光望向某个遥远的、充满痛苦的过去。
“……你们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长成这样？”
朴鸣凤沉默着，没有否认。
象人低下头，巨大的身躯微微佝偻：“我原本是人……至少……我曾经是。”他停顿了很久，久到朴鸣凤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但现在……我还算是人吗？”
朴鸣凤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给出任何答案。人性的界限，在这个充满异常的世界里，早已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
“吱呀——”
谷仓那扇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月光倾泻而入，勾勒出一个纤细的身影。
梦小雨站在门口。她脸色依旧苍白，异色的双瞳恢复了原本的色彩，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难以抹去的疲惫和……刚刚经历灵魂争夺战的虚弱感。她手里捏着半块啃了一半的基金会能量棒，嘴角还沾着一点巧克力碎屑，正小口小口地咀嚼着，补充着体力。
朴鸣凤挑眉：“……抢回身体了？”
“嗯，吃了点东西。”梦小雨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含糊不清地回答，目光越过朴鸣凤，落在角落那个巨大的身影上，目光锐利起来，“所以……这就是目标？”
象人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与梦小雨那双异色瞳对视。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好奇，只有一片死水般的麻木和……一丝被岁月磨平的绝望。
“……我的过去……不太愿意提起……”
“没关系。”梦小雨的声音平静无波，她向前走了几步，左瞳深处，冰蓝色的光芒微微亮起，“我可以……自己看。”
她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淡蓝色光晕！那光晕瞬间没入象人浑浊的双眼！
梦语·回溯！
瞬间！无数破碎、扭曲、充满痛苦和尖叫的画面涌入梦小雨的意识！
•肮脏的帐篷！刺鼻的药水味！他被死死绑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挣扎！嚎叫！无济于事！
•一张扭曲、疯狂、带着小丑般笑容的脸（赫曼·富勒）！“别担心我的孩子！我会让你成为明星的！”
•难以想象的剧痛！脸上的肌肉如同黏土般被一双无形的手揉捏、拉扯！鼻子和上唇被强行融合、拉长！变成一条丑陋的象鼻！钻心的疼！
•更恐怖的折磨！冰冷的手钻！粗暴地钻进鼻孔！将四个象牙质的气阀硬生生钉入！鲜血喷溅！惨叫撕裂喉咙！
•耳朵被强行抻大！撕裂的痛楚！鲜血从耳道流出！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
•皮肤被染成死灰！仿佛生命的色彩被彻底剥夺！
•缓慢的异变！象牙从嘴角刺出！身体不受控制地膨胀！下肢肿胀如象腿！痛风的折磨如影随形！
•马戏团的牢笼！象鼻被强迫演奏音乐！画画！供人取乐！走遍世界，却只看到帐篷的顶棚和观众嘲弄的眼神！
•漫长的囚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作为“怪物”活着！作为富勒的“杰作”展示！
•自由？富勒“死”了？继任者“仁慈”地放走了他们？无处可去的绝望！短暂喘息后，是更深的迷茫……
画面戛然而止！
梦小雨抽回手，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脑海中翻腾的、属于象人的百年悲苦。再次睁开眼时，冰蓝色的左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右眼的红芒则微微闪烁。
“……基金会……不是马戏团。他们……会给你治疗，减轻痛苦。把你……藏起来。让你……不再被当成怪物展览。”
象人巨大的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他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他沉默了很久，那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谷仓里格外清晰。
“……藏起来……为了……人类？”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星空，“富勒……把我们展示出来……是为了……他的利益……他的名声……他的金币……”他顿了顿，“基金会……把你们……把我们……藏起来……也是为了……你们的利益……人类的……安全？”
他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朴鸣凤，又落在梦小雨身上，最终停留在谷仓外那片被铁丝网分割的、荒凉的土地上。
“都是笼子……只是……一个……看得见……一个……看不见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