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
女仆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苍白眼睁睁看着那滩水渍快速被干涸的土地吸干,消失无踪,迟来的恐慌和悔恨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水...我的水...”苍白无意识地呢喃,伸出颤抖的手指,想去触碰那片仅存的深色湿痕,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泥土。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混合着地上的污垢,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肮脏的泪痕。
“啊嘞?”
自己居然又掉眼泪了...
可恶!
这个样子和杂鱼们有什么区别!
苍白不甘心的擦干了眼泪。
【嘛~你这不是自己作死吗?亲手把能救自己一命的食物和水掀翻了。】
“闭嘴!你懂什么!”苍白在脑海里尖叫,她不甘心地用脏兮兮的手背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和污渍,试图挺直那因寒冷和虚弱而佝偻的脊背,但剧烈的颤抖让她这个动作显得格外可笑。
“我才不会对这些杂鱼笨蛋们摇尾乞怜!永远不会!”
还是睡觉吧。
睡着了就不饿了,苍白如此想到。
随着天色渐渐转黑,最后一丝微光也从石墙的缝隙中彻底消失,杂物间被浓稠如墨的黑暗完全吞噬。
白天的寒意尚可勉强忍受,而入夜的低温则变成了酷刑。
苍白蜷缩在干草堆上,像一片在寒风中凋零的叶子,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磕碰的声音清晰的回荡在空中。
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如同鬼哭狼嚎般的风声。
风声刮过石缝,发出尖锐的哨音,像是在嘲笑她的无助。
苍白睡不着,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很沉,但又不想睁开眼,迷迷糊糊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睡着了。
意识很模糊但好像又可以思考。
蜷缩的脚脚已经麻木了,在小靴子里动一下就生疼。
嘛~
这还没入冬呢,要是入冬了可怎么办呢?
人一闲下来就喜欢胡思乱想。
难道艾莉娅就是想要让自己这样子冻死吗?
嘛~
也不知道没了自己以后,领地里那帮杂鱼贱民们这个冬天会不会变成丑陋的结晶魔物呢?
那可太丑了。
自己可不能变成那样。
恐惧开始不受控制地滋生。
对黑暗的恐惧,对寒冷的恐惧,对未知明天的恐惧,尤其是对死亡的恐惧。她会死在这里吗?
悄无声息地冻死,饿死在这个肮脏的角落?
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以前她觉得死亡很遥远,甚至是她用来威胁别人的词汇,但现在,它如此真切,就潜伏在周围的黑暗里,触手可及。
苍白又翻了翻干草在自己的身上堆叠了起来。
扎扎的一点都不舒服,盖在身上也感觉起不到什么作用呢。
颤抖似乎减轻了,但这绝不是好兆头,而是身体正在放弃抵抗的信号。
苍白知道,自己养尊处优的身体已经摆烂了。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昏沉与短暂的清醒间剧烈摇摆,四周的黑暗仿佛有了重量,挤压着自己,要将苍白拖入深渊。
就在苍白觉得自己的意识马上要消失的时候...
“吱呀...”
紧缩的门似乎被人推开了。
声音太轻了,轻得像是幻觉,苍白甚至感觉是自己濒临崩溃的大脑制造出来的又一个错觉。苍白甚至没有力气去确认,只是睫毛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随它去吧...
嘛~
如果真的能这样就好了。
然而一股冷冽的清香却执拗地萦绕在鼻尖,越来越清晰,将苍白从沉沦的边缘硬生生拽回。紧接着,苍白感觉到有人靠近。
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过了她身下粗糙的干草和那件脏污的破毯子,稳稳地探入她的后背和膝弯。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稳固。
“!”
失重感骤然传来,苍白轻盈得过分的身子被整个托离了冰冷的地面。
极度的震惊让苍白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但眼前就是一片模糊,残存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一片混乱。我...我被抱起来了?是谁?要带我去哪儿?处决吗?还是?
本能地,苍白用尽最后一丝微弱的力气挣扎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但那双臂膀纹丝不动,反而收得更紧了些,将她冰冷的身躯更密实地嵌入了某个带着体温和冷香的怀抱里。
是艾莉娅。
艾莉娅没有说话,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还不费力的将苍白打横抱起。苍白歪着头,脸颊不可避免地贴上了艾莉娅胸前顺滑的面料,以及面料下传来的温热的心跳声。
这温度与她自身的冰冷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可恶...
好温暖...好柔软...
为什么啊。
为什么能够轻而易举的多走自己的一切。
为什么能理所应当的住进自己的房子。
为什么...
本能地,苍白想用最恶毒的话咒骂,想用尽力气挣脱,但极度的虚弱让她连抬起手指都做不到,只能在喉咙深处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像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猫。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滚落下来,烫得苍白脸颊生疼。
艾莉娅似乎感觉到了她微弱的挣扎和哭泣,但她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安慰,没有斥责,甚至连脚步都没有丝毫停顿。
她只是调整了一下抱姿,让苍白冰冷的脑袋靠在自己颈窝处,然后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出了杂物间。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庭院里草木的清冷气息,月光洒在苍白紧闭的眼皮上,形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苍白不敢睁眼,生怕看到曾经属于自己,如今却被她人占据的庭院和府邸,那会比任何肉体上的痛苦都更摧残她的意志。
泪水流得更凶了。苍白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身体的颤抖却无法抑制。
“我...我...我才没...错...”
啜泣声渐渐微弱,直至消失。
少女紧咬的牙关松开了,下巴无力地抵在艾莉娅的肩头。一直微微颤抖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像一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布偶,完全依靠着那双臂膀的支撑。
艾莉娅轻轻叹了口气。
“唉...不说话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嘛。”
艾莉娅抱着这具失去知觉的,轻飘飘的身体,一步步踏着清冷的月光,走上主楼台阶,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