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昨晚那碗加了萝卜和土豆的面条，也许是今早破例多吃了一个馒头，苏晚霞觉得，这一天似乎有了一点不一样。
清晨依旧是被饥饿感唤醒，但那感觉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尖锐到令人眩晕，而是变成了一种可以忍受的、沉闷的空洞。她坐起身，甚至觉得四肢恢复了些许力气。用冷水洗脸时，她注意到镜子里的自己，眼底的青黑似乎淡了一点点，长期缺乏血色的脸颊，也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虚幻的红润。
校服依旧平整，但今天练习那个“苏晚霞”式微笑时，她感觉嘴角的弧度似乎不再需要那么用力去维持。那笑容里，依旧带着刻意营造的距离感，但底下那份因极度疲惫和营养不良而带来的虚弱感，似乎被冲淡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这一整天的课，她听得比以往都要专注。
数学课上复杂的公式推导，语文课上晦涩的文言文解析，英语老师快速的课文朗读……那些曾经因为饥饿和焦虑而变得模糊不清的知识点，今天仿佛格外清晰起来。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跟上老师的节奏，甚至能分出心神去思考一些拓展的问题。
课间休息时，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趴下休息以保存体力，而是静静地坐着，翻看着上节课的笔记，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页上，带来一丝暖意。她甚至能闻到前排女生桌上苹果散发出的清甜香气，这一次，不再是勾起难以忍受的馋虫，而只是一种好闻的、让她心情微微放松的味道。
这种久违的、能够掌控自己注意力和精神的感觉，让她几乎有些贪恋。她像一块干涸太久的土地，拼命吸收着每一滴知识的甘霖。只有在这种全身心投入学习的时刻，现实的窘迫才能被暂时隔绝在外。
然而，放学的铃声依旧准时响起，像一道无形的界限，将她从短暂的宁静中拉回现实。那份因为稍稍饱腹而带来的微弱好转，在意识到即将要去面对完全陌生的“工作”时，瞬间被新的忐忑覆盖了过去。
她小心地整理好书包，将那份对知识的渴求和对未来的迷茫一同塞进去。走出校门，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与回家相反的方向——转角奶茶店走去。
推开那扇挂着风铃的玻璃门，熟悉的奶香气扑面而来。老板娘正在柜台后清点物料，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来啦，小姑娘。先跟我进来。”说着，掀开了柜台后方通往员工休息区的帘子。
员工休息区很狭小，只放着一张旧沙发、一个简易衣柜和一面穿衣镜。老板正坐在沙发上核对单据，看到苏晚霞，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眉头还是微微蹙着，显然对雇佣她这件事仍有些顾虑。
“老张，别愁眉苦脸的了，”老板娘拍了拍老板的胳膊，然后转向苏晚霞，语气爽利，“小苏啊，我昨天说的办法，就是得让你看起来成熟点，不像学生娃。不然你叔叔这心呐，老是悬着。”她一边说，一边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叠得整齐的制服——一件修身的白色半袖和一条不到膝盖的黑色短裙，料子看起来比校服要单薄些。
“先把这身换上。”老板娘把制服递给她。
苏晚霞接过衣服，触手是略带化纤感的冰凉。她走到镜子旁的角落，背过身，迅速脱掉校服，换上了这套制服。上衣有些紧，清晰地勾勒出她少女纤细的腰身和微微隆起的曲线，裙子也比校服裙短了一截，让她有些不自在地往下拉了拉。
“嗯，尺寸差不多，就是个头还差点...”老板娘围着她转了一圈，然后像变戏法一样，又从衣柜里拿出几样东西——一顶质感不错、颜色扎眼的金黄色长假发，一双没开封的，半透的黑丝长筒袜，还有一双鞋跟看起来很高但其实就是很高的黑色厚底高跟鞋。
“来，把这些也穿上。”老板娘将丝袜和高跟鞋递给了苏晚霞。
苏晚霞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咯噔一下。这……和她想象的“成熟”似乎不太一样......
纠结了一会儿，她先拿起了那双薄如蝉翼的黑色丝袜。指尖触碰到那光滑冰凉的尼龙面料时，她像被烫到般微微缩了一下。她从未穿过这种东西，校服下永远是洁净的白色棉袜。这种紧贴皮肤、带着微妙弹性的黑色织物，在她看来，是成熟女性乃至某种“风情”的象征，与她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坐在床沿，深吸一口气，像要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笨拙地将丝袜卷起，小心翼翼地套上脚尖。冰凉的触感从脚趾蔓延至脚踝，然后是小腿。丝袜紧密地包裹住她的肌肤，一种陌生的、被束缚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不得不轻轻拉扯，让面料平整，这个过程让她脸颊发烫。当丝袜最终提至膝盖上方，看着那短裙和丝袜中间留下的一抹肉色，一种强烈的暴露感反而袭上心头。仿佛这层黑色不是遮盖，而是一种更引人注目的标记。
麻木地穿好另一条丝袜，她看着裹着丝袜的腿愣了愣神，急忙将视线移向了一旁的黑色厚底高跟鞋。
拿起鞋子，感觉入手沉甸甸的。鞋跟的高度让她心惊。她尝试将脚塞进去，脚背立刻被勒出紧绷的弧度，脚掌被迫弓起，整个人重心不由自主地前倾。她扶着墙壁，勉强站稳，尝试迈出第一步。
“叩……叩……”
鞋跟敲击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又孤零零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步都像踩在高跷上，摇摇欲坠。 脚踝又酸又胀，脚趾在狭小的鞋头里挤作一团。她从未想过，走路也能变成如此艰难、需要全神贯注的事情。这与她习惯的平底鞋的踏实感截然不同，每一步都充满了不安全感和刻意的造作。
“刚开始不习惯，走几步就好了。”老板娘不以为意，然后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镜子前的那把旧椅子上。镜子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样子：穿着不合年龄的制服和丝袜，脸上是未施粉黛的苍白和稚嫩。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然而，真正的“改造”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