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期过去,店里暂时清闲下来。
梅姐走到苏晚霞面前,脸上带着正式又温和的神情:“小夏,你来一下。”
苏晚霞心里一紧,跟着梅姐走到休息区。梅姐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个薄薄的信封,递到她面前。
“这三天,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梅姐的语气很实在,“学得快,手脚利索,人也踏实。试用期算你过了。这里是三天试工的工钱,按8块钱一小时算的,三天一共100块。你点点。”梅姐特意多给了4块钱,凑了个整。
苏晚霞愣住了,颤抖着手接过那个轻飘飘的信封。100元!她原本以为试用期可能没有钱,或者只有象征性的一点。这笔钱对她来说,是一笔实实在在的“巨款”,意味着她可以付清拖欠的水电费,还能买好几天的菜。她紧紧攥着信封,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纸币的轮廓。巨大的惊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冲上鼻腔,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梅姐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笑了笑,继续说:“从明天开始,就算你正式工了。时薪给你涨到10块,当天干完活就结,不拖不欠。怎么样?”
一天能挣40块钱!一个月下来……会大大缓解她的经济压力,房租和吃饭的钱都已经有着落了,她甚至可能每周都能吃上肉了!
“谢谢……谢谢梅姐!”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和激动,甚至忘了伪装声线。
梅姐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干。记住,在店里,你就是夏晚,稳重点。”
“嗯!我知道!”苏晚霞用力点头,将那个装着希望和尊严的信封紧紧捂在胸口。这100元钱,比任何东西都沉重,对她而言,是在风雨飘摇的生活中,终于抓住的一根小小的、却无比坚实的稻草。巨大的喜悦和安心感瞬间冲垮了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她赶紧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把涌上来的湿意逼回去,不能让妆花了。
下班后,苏晚霞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低头匆匆回家。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有100元钱的薄信封,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笔钱像一块温热的炭,熨帖着她冰凉的手心,也给她注入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她没有走向回家的那条僻静小巷,而是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了与奶茶店相隔不远、灯火通明的小型生活超市。
她决定奢侈一次。
她知道,以“夏晚”这身打扮出现在超市,肯定会引来侧目,但一种“这是我自己挣的钱”的底气,让她挺直了脊背,尽管高跟鞋依旧让她的脚步有些别扭。
自动门打开,冷气和明亮的灯光扑面而来。她尽量目不斜视,直接走向食品区。目光掠过那些包装诱人的零食和饮料,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径直走到了生鲜蔬菜区。
她在一个特价摊位前停下,仔细挑选着。最后,她选了一小把最水灵的青菜,几个品相不错的西红柿,还有一小块老姜。接着,她做了一個深呼吸,像是要完成一项重大仪式般,走向了平时根本不敢靠近的冷鲜肉柜。
冰柜里,整齐摆放着各色肉类。她的目光在价格标签上快速扫过,最终锁定在那一小盒打折的、肥瘦相间的猪肉片上。价格不贵,正好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她几乎没有犹豫,拿起那盒肉,像完成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走到收银台,她将挑选的物品一一放上传送带。收银员是个年轻女孩,看到她这身夸张的打扮,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熟练地扫码。
“一共二十八块五。”收银员说道。
苏晚霞从那个珍贵的信封里,抽出一张三十元的钞票递过去。接过找零和购物袋时,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这袋子里装的,不仅仅是食物,更是她靠自己的劳动换来的、对生活微小的掌控权。
走出超市,夜风吹拂着她黄色的假发。她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一次,她依然能感受到路人的目光,但那份羞耻感似乎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冲淡了——那是用自己的双手换取生存的尊严,哪怕这尊严如此微小。
回到家,反锁上门。她将购物袋放在小厨房的台面上,没有立刻换下“夏晚”的行头,而是先拿出了那块猪肉片。在灯光下,肉的纹理清晰可见,散发着淡淡的生肉气息。对她而言,这不仅是食物,更是一个象征——她终于可以不再只靠清水挂面度日了。
她熟练地卸了妆,摘掉假发,换回睡衣。然后,她站在灶台前,用那小块姜爆香,将肉片炒熟,最后放入青菜。狭小的房间里,久违地弥漫起真正烹炒的香味。
她安静地吃完这顿对自己而言堪称“奢侈”的晚餐,滋味比她想象中还要好。洗完碗,她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笼罩着她。窗外是寂静的夜,而她的心里,却仿佛点亮了一盏微小而坚定的灯。
这100元,买来的不仅仅是一顿有肉的晚餐。它买回了一点久违的温暖,一点掌控生活的底气,和一份继续走下去的、微小的希望。她知道前路依然漫长,但至少今夜,她可以带着一丝暖意入眠。
清晨醒来,闹钟的尖锐声响似乎都不再那么刺耳。苏晚霞睁开眼,破天荒地没有感受到往日那种被沉重生活拖拽着起床的疲惫。想到昨天顺利转正、工资也已经到手,心里便像照进了一缕微弱的暖光,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用冷水洗脸时,甚至觉得镜中那张苍白憔悴的脸,眼底的青黑也仿佛淡了一点点。校服依旧洗得发白,但她整理得格外仔细,连领口都抚得平平整整。对着镜子练习那个“苏晚霞”式微笑时,她发现今天似乎不那么费力了,嘴角自然的弧度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真实的、轻快的影子。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初秋清晨微凉的空气吸入肺中,竟然带着一丝清爽。路边的梧桐树叶开始泛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光影,她第一次有闲心注意到这份平常被忽略的景致。虽然只是转正了一份辛苦的兼职,但那种被认可、能靠自己挣到钱的踏实感,像一颗小小的定心丸,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