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和仪容，确认再无纰漏，这才背上书包，出门走向图书馆。
苏晚霞提前到了，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心里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当看到洛明轩背着书包，出现在阅览室门口，正四处张望时，苏晚霞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扬起一个带着点随性和痞气的弧度，说道：“哟，来...”
糟了！
在“了”字说出的前零点零一秒，她猛地惊醒，硬生生把那个属于“夏晚”的语气和表情卡在了喉咙里，心脏怦怦直跳。
完了完了……是“夏晚”的反应！
放寒假这二十多天，她每天都在奶茶店和网吧扮演着“夏晚”，那种张扬、随性的姿态几乎已经成了肌肉记忆。
必须赶快切换成苏晚霞模式！
苏晚霞模式......什、什么样的来着？
她拼命在脑海里搜索，却发现那片关于“苏晚霞”本能反应的区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一片空白。
一滴冰冷的汗珠从她的额角悄悄滑落。
她就那么僵在了那里，看着洛明轩的目光扫视过来，终于定格在她身上，然后带着些许疑惑，朝她走来。
一直到洛明轩走到桌前，苏晚霞都没能成功“切换”回合适的表情和开场白。
“苏同学，你到得好早啊。”洛明轩率先小声打招呼，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苏晚霞如蒙大赦，赶紧顺势低下头，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嗯，我也刚到。”然后迅速拉开椅子坐下，假装从书包里往外拿书，借此掩饰自己的失态和慌乱。
或许是她刚才的沉默和此刻的拘谨太过明显，洛明轩也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立刻拿出习题，而是安静地坐在她对面，也拿出了自己的作业本，开始写题。
这短暂的缓冲期让苏晚霞暗暗松了口气。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拼命勾勒“苏晚霞”的形象：挺直但不过分僵硬的坐姿，写字时微微低头的专注侧脸，回答问题时的轻声细语，还有那标志性的、唇角微扬、带着疏离礼貌的浅笑……
她一点点地模仿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姿态。
过了好一会儿，那种灵魂出窍般的错位感才渐渐消失，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她终于找回了些许“苏晚霞”的状态。
她也拿出作业写了起来，试图用熟悉的学术内容来进一步稳固心神。
过了一会儿，洛明轩才小心翼翼地推过来一本物理练习册，指着一道电路题，压低声音：“苏同学，这道题……我有点没思路，能麻烦你给我讲讲吗？”
苏晚霞深吸一口气，接过练习册，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
她用指尖点着电路图，声音刻意放得轻缓柔和，条理清晰地分析着电流走向和等效电阻的计算。
“这里，你看，电流流经这个节点后会分成两路……”
“哦！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谢谢你苏同学！”洛明轩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感激和佩服。
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苏晚霞心里那点残存的慌乱，终于被解题带来的踏实感和帮助他人的微小成就感所取代。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低语中流逝。
临近中午，两人收拾好东西，一前一后走出了图书馆安静的大门。
站在图书馆外的台阶上，阳光有些刺眼。
洛明轩鼓起勇气问：“苏同学，饿了吧？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苏晚霞看着周围林立的餐馆招牌，那些看起来不错的店，价格肯定不菲。
她目光扫了一圈，最终落在街角一家看起来最普通的面馆招牌上。
“就……吃面吧。”她轻声说。
“好！”
面馆里，人声嘈杂。
看着菜单，苏晚霞对服务员说：“一碗素面就好。”
“那怎么行！”洛明轩连忙对服务员说，“两碗牛肉面！都要加量的！”他转头对苏晚霞不好意思地笑笑，“学习费脑子，得吃点好的。”
面很快端上来，厚实的几片酱牛肉铺在热气腾腾的汤面上，香气扑鼻。
牛肉…… 苏晚霞看着碗里久违的荤腥，心里泛起一丝酸涩的暖意。
她拿起筷子，吃得很慢，很仔细，仿佛要将每一口汤、每一丝肉的味道，都深深地刻进记忆里。
饭后，两人在店门口告别。
看着洛明轩走远的背影，苏晚霞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上午那种身份切换时的生涩和卡顿感再次袭来，让她感到一阵深深的后怕。
“只是二十多天……‘苏晚霞’的习惯就差点被覆盖了……等到开学，整整一个寒假过去……我还会是‘苏晚霞’吗？会不会……彻底把她给忘了？”
这个念头让她恐慌不已。
回到家，那种不安感依然萦绕心头。
就在这时，“夏晚”的QQ提示音响起，是洛明轩发来的消息。
洛明轩： “夏晚姐！[开心表情] 汇报一下！我今天跟苏晚霞同学去图书馆了！她给我讲题了！还一起吃了饭！”
看着屏幕上洋溢着喜悦的文字，一丝微甜的、复杂的暖流悄然划过苏晚霞的心田。
然而，下一条消息接踵而至。
洛明轩： “不过……有件事我觉得好奇怪啊……我好像看到……苏晚霞同学耳朵上戴着耳钉？就是很小一个白点……但我没好意思凑近看，不确定是不是看花了眼……[疑惑表情]”
！！！
苏晚霞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冰凉。
他看到了！他居然注意到了！
那个她以为万无一失的透明耳棒，在阳光下还是被捕捉到了反光吗？
她愣在屏幕前，大脑飞速运转，过了好一会儿，才强作镇定地回复，试图轻描淡写地打消他的疑虑：
夏晚： “耳钉？不能吧？你是不是看错了？好学生打什么耳洞啊？”
洛明轩几乎秒回，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笃定：
洛明轩： “就是！我也觉得是看错了！苏晚霞同学怎么可能戴耳钉呢？肯定是反光！[憨笑表情]”
看着这句充满刻板印象的回话，苏晚霞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酸涩、庆幸、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他心中的“苏晚霞”，是一个绝不会触碰耳钉的、“完美”的符号。
而真实的她，却需要在无数个身份和真实的渴望之间，艰难地走钢丝。
这一次，侥幸过关。
但下一次呢？开学之后，这两个世界的边界，还能守得住吗？恐慌的阴云，再次笼罩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