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沈星遥已经站在展厅中央。她把黑色皮衣脱了，换上一件剪裁利落的深灰长裙，袖口露出一截手腕，胎记在灯光下很淡，但形状清晰。
展台上的项链静静躺着，星形轮廓被玻璃罩封住，灯光打下来，反射出冷白的光。她低头看了眼手表，七点四十分。还有二十分钟开门。
她从包里取出微型电脑，插进展台底座的数据口。屏幕闪了一下，监控日志开始回放。三秒黑屏出现在六点五十二分，后台系统被短暂切断。她点开连接记录，那个伪装成霍氏内网的Wi-Fi信号确实来自霍雪柔办公室的备用终端。
她拔掉设备，走到右侧控制面板前，按下预设程序。真品项链所在的防爆柜自动闭合，全息投影启动。原展位上的“展品”切换成仿品影像，一旦触碰就会触发录像。
工作人员走过来问：“沈小姐，要不要再检查一遍主通道？”
“不用。”她说，“等他们来就行。”
八点整，大门打开。记者、宾客陆续进场。闪光灯一亮一亮地闪，人群往主展区聚集。霍沉渊从侧门进来，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西装，领带没动过，只是袖口卷起了一点。
他站在二楼观景台边缘，手里拿着一个小型接收器，耳机塞在耳朵里。几秒后，频道接通，沈星遥的声音传来：“别信眼前所见。”
他不动声色地点头，把接收器放进外套口袋，视线扫向展台方向。
霍雪柔出现了。她穿着米色羊绒裙，珍珠项链贴着锁骨，笑容温和。她没有直接走向沈星遥，而是先和几个记者打招呼，然后轻轻拍了下手，示意大家安静。
“今天我很荣幸能来参加这场展览。”她说，“虽然有些人觉得不该给她这个机会，但我一直相信，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的权利。”
人群里有人笑，弹幕刷得更快。“假千金办展？”“拿别人的钱装艺术家？”“等着看笑话。”
沈星遥站在展台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霍雪柔说完，转身对身旁的模特使了个眼色。那女孩点点头，端着香槟朝展台走来。脚步不稳，像是喝多了。
离展台还有两步时，她突然踉跄，整个人往前扑去。
玻璃罩碎了。
项链断成两截，金属碎片散落在台面上。现场一片哗然。快门声炸开，直播画面瞬间被截图刷屏。
“看吧，就是个摆设！”
“连个展台都守不住，还搞什么设计？”
“霍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霍雪柔站在旁边，嘴角微微扬起，眼神却盯着沈星遥，等着她慌乱、辩解、崩溃。
沈星遥弯腰捡起遥控器，按了一下。
地面升起一圈透明防护罩，将整个展台围住。原本静止的碎片在灯光照射下显现出细小的编码纹路，一闪一闪地跳动。
她拿起话筒，声音平稳：“各位刚才看到的，是一件赝品。”
全场安静。
“真正的作品，不在这里。”
她抬手一挥，头顶的全息影像启动。一条完整的项链缓缓浮现，材质是暗银色，表面有细微的熔痕，星形结构与她右腕上的胎记完全一致。
“它叫‘残骸项链’。”她说，“材料来自三天前想杀我的那场爆炸。每一克金属，都是从燃烧的车架里一寸寸找回来的。”
镜头拉近，项链中心刻着一行小字：H-1138-0724，正是紫藤碱瓶子上的编号。
“这不是装饰品。”她看着霍雪柔，“这是证据。证明有人用特工组织的毒药混入燃油，制造定点爆破。而这个人，不仅知道我的行踪，还能远程操控霍氏系统的通风管道。”
霍雪柔脸上的笑僵住了。
“更巧的是。”沈星遥继续说，“这位‘助理’在爆炸前两小时进入过B3停车场的检修通道。监控拍到了她的工牌编号——和今天这位‘模特’的临时证件号，是一样的。”
她转向观众席：“我已经把这段视频同步上传到云端，标记为‘证据07号’。有兴趣的人可以去查。”
现场没人说话。记者们疯狂按快门，直播弹幕停了几秒，然后猛地爆开。
霍沉渊站在二楼，手指轻敲接收器外壳。他刚才录下了全过程，信号稳定，画质清晰。足够作为董事会质证材料。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刚才收到的匿名短信还在：“小心她演戏。”
可现在看来，演戏的人不是沈星遥。
他抬头看向展台。沈星遥正把全息影像切换到资金流向图，一张张订单截图浮现在空中。霍雪柔定制玉佩的地下作坊地址、付款账户、物流单号，全都列得清清楚楚。
“成本三百七十元。”她说，“包装成传家宝，估值五千万。不知道那位收钱的医生，有没有告诉霍小姐，整容疤痕和胎记的位置永远无法完全重合？”
霍雪柔猛地抬手摸了下耳后。汗渗出来了，那块皮肤微微发红，针脚痕迹隐约可见，后退一步，又一步，想离开展台。
沈星遥没追，只是按下最后一个按钮。
大屏幕上跳出一段视频：霍雪柔在办公室里，把一枚假玉放进盒子，对面坐着的男人戴着藏青唐装，手里转着青铜匕首。
画面定格。
“江承烨。”沈星遥说，“你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就是调换人生的资格。”
霍雪柔终于撑不住，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响声，背影狼狈。
沈星遥关掉投影，摘下话筒。
展厅里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零星掌声，接着越来越多。有人喊她的名字，有人举着手机录像，追问项链能不能拍卖。
她没回应，只看了眼二楼。
霍沉渊正往下走。两人视线碰到一起，她微微点头。
他走到一楼，穿过人群，在她面前站定。
“你早就知道她会派人砸展台。”
“我知道她不会放过任何羞辱我的机会。”
“所以你准备了两套方案。”
“不止。”她说，“我准备了七套。这只是最简单的一种。”
他看着她的眼睛，“你不只是设计师。”
“我不是。”她说，“我也不是受害者。”
他沉默一会，“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轮到我出手了。”她说，“明天记者会，我会公开霍氏近三年的资金异常记录。包括那些流向海外空壳公司的款项。”
“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已经习惯了。”
他伸手，想碰她肩膀，又收回。
“沈星遥。”
“嗯？”
“我相信你。”
她没笑，也没动，只是把手里的遥控器递给他。
“拿着。如果我进不去会议室，你就用它启动直播。”
他接过，握紧。
她转身走向后台，长裙下摆扫过地面。门口站着两个保镖，她没让他们跟，独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霍沉渊站在原地，低头看手中的遥控器。背面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
他认出来，这是霍氏主控室的紧急接入码。
他把遥控器放进内袋，抬脚朝侧门走去。
外面阳光刺眼。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巷口，车窗贴膜很深。驾驶座的人戴着帽子，低着头，手里拿着平板，正在翻看一份文件。
文件封面印着：星轨计划v3-最终执行清单。
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一把未拆封的银色手术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