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遥推开安保室的门,监控屏幕还亮着。画面定格在霍雪柔被押上警车的瞬间,她的手搭在腹部,嘴角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沈星遥没有回放,她知道那句话不重要。
桌上摆着一个密封袋,监狱方面送来的。信封上没有署名,但边角有暗红痕迹。她没戴手套,直接拆开。一张纸滑出来,字迹歪斜,墨色发褐,是用血写的:“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沈星遥把信铺平,读完一遍,又读了一遍。纸上一共写了七行,反复强调胎儿的存在,说预产期在明年三月,说孩子出生后必须由霍家承认。最后写着:如果你毁掉这封信,所有人会以为你心虚。
她站起身,走到墙角的碎纸机前,按下启动键。机器发出低沉的运转声,纸张被卷入,切成细条。她看着最后一角消失在入口,转身打开微型电脑。
系统接入监狱文书档案库,权限跳转三次,进入内部传输日志。原始扫描件正在上传流程中,目标接收人是霍氏董事会监察组。她输入一串指令,文件标记变为红色警告——“伪造高风险,自动隔离”。同步操作另一端,调出司法备案规则,以“涉及企业安全审查”为由提交封存申请,审批流程自动冻结。
做完这些,她合上电脑,走到窗前。天已经黑了,霍氏大厦灯火通明,十六楼会议室亮着灯。她记得那个房间,玻璃单向可视,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
她从包里取出另一个设备,插进接口。屏幕亮起,显示会议直播信号已连接。霍沉渊坐在主位,面前摆着文件,正和海外团队开视频会议。他说话很稳,声音不高,但每个词都清晰。
“关于接班人选的问题,”他说,“我不接受任何基于血缘的推定。霍氏未来由能力决定,不是由谁生了谁来决定。”
屏幕上,几位董事表情各异。有人点头,有人皱眉。一个老派成员开口:“可家族传承不能断,您总得有个后代。”
霍沉渊抬眼,盯着镜头:“我现在只关心公司能不能活下去。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谈什么后代?”
沈星遥静静听着。她知道这句话不是说给董事听的,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她想起那天在展厅,他接过遥控器时的眼神。那时候他还愿意相信她,现在也一样。
她退出系统,关掉设备。手指轻轻擦过右腕,胎记贴着皮肤,温热的。
第二天早上,她去了趟医院。不是看病,而是调取一份档案。霍雪柔入狱前做过一次体检,项目包括妇科常规。报告还在系统里,结果明确:无妊娠迹象。她拷贝了数据,加密存进U盘,然后删除访问记录。
回来的路上,她在车里停了十分钟。手机放在腿上,屏幕亮着。她点开一条旧消息,是特工时期留下的联络方式,三年没动过。她删掉了它。
下午三点,霍沉渊走出会议室,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在走廊停下,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的位置。他知道那里装了双向通讯,也知道她有时会看。
“星遥。”他对着空气说,“你在吗?”
没人回应。
他没等回答,继续走。电梯门打开,他进去,按了一楼。车停在地下车库,他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却没有立刻开走。
副驾座位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是律师送来的。他打开看了一眼,是霍雪柔的遗嘱副本。他没细看,直接塞进储物格。
车子驶出地库,阳光照进来。他眯了下眼,抬手调整遮光板。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接起来,声音平稳:“喂?”
电话那头是个男声:“霍总,我是市立监狱的值班人员。我们今天清查霍雪柔的遗物,在床垫下发现了一份手写材料,内容涉及您……需要您确认是否公开处理。”
霍沉渊握着方向盘的手没动,问:“她说她怀孕了?”
对方愣了一下:“您……已经知道了?”
“把材料封存。”他说,“不要录入系统,也不要通知媒体。等我派人去取。”
“可是按规定……”
“按规定,死者的言论不影响企业决策。”他打断,“更何况,她说的话,从来就没一句是真的。”
电话挂断。
他把手机扔到副驾,车子重新启动,驶向主路。
沈星遥站在十六楼的监控室里,看着画面中的车影远去。她刚才黑进了监狱的内线通话系统,听到了全部对话。她没干预,也没提醒。
她转身走向门口,经过碎纸机时,弯腰捡起一小片残纸。纸条上还能看清半个字,像是“孩”。
她捏住它,走到窗边,松开手指。纸屑飘下去,落在楼下花坛边缘,被风吹进灌木丛。
晚上八点,她收到一条短信。是霍沉渊发的,只有两个字:“谢谢。”
她没回,打开电脑,调出霍氏近三年的资金流向图。之前公开的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漏洞藏在海外子公司之间的对冲交易里。江承烨的名字频繁出现,账户终点却指向一个儿童福利院,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开始整理证据链。这份资料不会马上公布,但她必须准备好。
凌晨一点,她关掉灯,走出办公室。走廊空荡,脚步声清晰。她走到电梯口,按下下行键。
灯闪了一下,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一个穿着深灰风衣,领口微敞,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的霍沉渊。他看见她,没说话,只是往旁边让了半步。
她走进去,站在他身边。电梯开始下降。
他低头看着她:“你知道那封信的事?”
她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你不需要解释。”她说,“你开会时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
他沉默几秒,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她,说:“这是她最后留下的东西,我想让你决定怎么处理。”
她接过,没打开。
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了,她走出去,脚步没停。
他跟上来,和她并肩走,问:“你觉得我该在乎那个孩子吗?”
她停下,转身看他,反问:“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