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渊走出电梯，脚步没停。沈星遥跟在他旁边，两人并肩穿过地下车库的通道。头顶的灯一格一格亮着，照在车身上泛出冷光。
他刚才问她：“你觉得我该在乎那个孩子吗？”
她反问：“你觉得呢？”
之后谁都没再说话。
走到他的车前，沈星遥停下。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边缘已经有些发白，像是被手反复捏过。她没看霍沉渊，只是把纸轻轻放在车顶，动作很轻，但落得稳。
霍沉渊也停了。他低头看那张纸，没动。
“巧了，”她说，“刚查出来，双胞胎。”
声音不高，也没起伏，像在说一件早就定下的事。
霍沉渊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指尖慢慢伸过去，掀开一角。上面印着医院的抬头，姓名那一栏写着她的名字。检查结论写着“多胎妊娠”，后面还有一行小字：两枚胚胎均见原始心管搏动。
他没说话。
沈星遥抬眼看他。她以为他会皱眉，会追问时间、地点、为什么现在才说。但她没想到，下一秒他的手突然伸过来，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她身体一僵，下意识抓住他肩膀。“你干什么——”
他没放下她，反而抱得更稳。手臂有力，贴着她的背托住她整个人。他低头看着她，眼睛黑得很，里面没有怀疑，也没有犹豫。
“霍太太，”他说，“财务部说我们该生个继承人了。”
她愣住。
这句话听起来像玩笑，可他的表情不是。他站在车边，怀里抱着她，像是抱着什么不能丢的东西。灯光落在他肩上，西装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衬衫扣子。
沈星遥的手还抓着他肩膀，指节有点发紧。她想挣一下，可动了动，又没真用力。风从通风口吹进来，扫过她的发尾，也扫过他的手腕。
她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
“谁准你叫霍太太了？”她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
他没回答，只是嘴角动了一下，像是笑了。然后他迈步往前走，抱着她往车后座的方向去。
“你放我下来。”她说。
他继续走。
“我说真的。”
他还是不放。
直到走到车门边，他才停下，一只手扶住车框，另一只手仍稳稳托着她。他低头看她，距离很近，呼吸能碰到她的额角。
“你刚才为什么不回我？”他问。
她没明白。
“在监控室，我问你在不在。你听到了，是不是？”
她顿了顿，点头。
“为什么不回？”
“没什么好回的。”她说，“你开会时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不需要我说什么。”
他看着她，眼神沉了下去。几秒后，他把脸偏开一点，声音压低：“以后这种事，早点告诉我。”
“我以为你会不信。”
“因为雪柔的事？”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却明白了。“她是她，你是你。”他说，“你说什么，我都信。”
沈星遥心头一震。
她不是没听过承诺。特工训练时，教官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别信任何人”。她在街头活下来，靠的就是不轻易开口，也不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可现在这个人，抱着她，站在空荡的地下车库，说“你说什么，我都信”。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慢慢松开他肩膀，滑到他手臂上。她没推开，只是轻轻按了一下，像是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在这儿。
霍沉渊察觉到她的动作，终于笑了。这次笑得明显了些，眼角都跟着舒展。
他转身拉开后车门，小心翼翼把她放进车里。她坐稳后，他俯身替她拉安全带，动作认真得像在做一件大事。
“去医院了？”他问。
“嗯。”
“什么时候去的？”
“今天早上。”
“一个人去的？”
她点头。
他眉头皱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抚了抚她耳边的头发，顺到耳后，动作很轻。
“下次我去接你。”
“不用。”
“不行。”他说，“从现在开始，这种事必须我在。”
她想反驳，可看着他眼睛，话没说出来。
他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坐进去后，没立刻发动车子。而是转头看她，伸手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双胞胎。”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像在确认一个不敢相信的事实。
“吓到了？”她问。
“是。”他说，“但我喜欢。”
她看着他，终于也弯了下嘴角。
他回握住她的手，拇指擦过她的指背。然后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出车位。
车库出口的卷帘门正在升起，外面天色灰蓝，快到傍晚了。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映在车窗上划成一道道光痕。
沈星遥靠在座椅上，手被他握着，体温传过来，暖得很真实。
她没再说话，只是望着前方。
车子开出地库，拐上主路。城市灯火渐次亮起，车流穿梭，红绿灯交替闪烁。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手指轻轻覆上去。
还没显怀，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她知道，里面有两个人在长。
霍沉渊一边开车，一边侧头看她一眼。发现她在摸肚子，他嘴角又扬了点。
“你想好了吗？”他问，“要是生下来，以后怎么安排？”
“先上班。”她说，“等月份大了再说。”
“公司那边我会打招呼。”
“不用特殊照顾。”
“不是照顾。”他说，“是安排。你是我妻子，也是未来接班人。孩子的事，本来就该算进规划里。”
她没再反对。
车子驶过一个路口，红灯亮起，停了下来。
霍沉渊松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他低头写了几行字，然后把屏幕转向她。
上面写着：
1.换安全座椅（双向反向）
2.家政服务升级为每日清洁+营养餐配送
3.公司顶层休息室改造为临时育儿区
4.保镖团队增加两名医疗背景人员
她看完，抬眼看他。
“你想得太远了。”
“不。”他说，“刚好。”
绿灯亮起，他收回手机，继续开车。
沈星遥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发现他已经把空调调低了一度，还打开了空气净化模式。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重新放进他掌心。
他握紧了。
车子继续向前开，穿过城市的夜色。
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吹起她一缕头发。
她望着窗外流动的光影，忽然说：“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他立刻转头。
“在街上流浪的时候，生病了没人管，受伤了自己处理。那时候我觉得，活着就够了，别的都不重要。”
他听着，没打断。
“但现在……”她顿了顿，“我想让他们活得比我好。”
他握着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会的。”他说，“一定会。”
她点点头，没再说话。
车子驶入高架，远处霍氏大厦的轮廓清晰可见。楼顶的灯光依旧亮着，十六楼的会议室已经熄了灯。
她看着那扇窗，想起昨天站在这里看监控的画面。
那时候她还在防备，还在判断哪些事能说，哪些要藏。
现在她只想好好吃饭，按时产检，把这两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霍沉渊察觉她的视线，顺着看过去。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过去的事，”他说，“到此为止。”
她转头看他。
他目光坚定：“从今天起，我们只往前走。”
她轻轻“嗯”了一声。
车子下了高架，转入住宅区道路。路边的树影掠过车身，斑驳一片。
她靠在椅背上，感觉有点困。刚闭眼，就听见他低声说：“快到了。”
她没睁眼，只是应了声。
他伸手把空调又调低半度，然后小心地用另一只手把她的外套拉上来，盖住她的腿。
车轮碾过一段减速带，轻微震动。
她动了动，往座椅深处缩了缩。
就在车子即将拐进小区大门时，她忽然睁开眼，抬手按住腹部。
霍沉渊立刻察觉，踩下刹车。
“怎么了？”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前方，手紧紧压在肚子上。
三秒后，她缓缓松开手，脸上浮起一丝极淡的笑。
“他们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