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遥的手还搭在车门把手上,指尖微微发烫。风从地下车库的通风口吹进来,扫过她的手腕,也扫过她小腹的位置。刚才那一阵轻微的跳动还在皮肤底下留着余温,像一颗石子落进深水,涟漪还没散尽。
她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霍沉渊发动车子,驶出地库。城市灯火一盏接一盏亮起来,映在车窗上划成光痕。她靠在座椅里,手被他握着,暖得很真实。
车子穿过主路,拐上高架。远处霍氏大厦的轮廓清晰可见,十六楼的会议室灯已经熄了。她望着那扇窗,想起昨天站在这里看监控的画面。那时候她还在防备,还在判断哪些事能说,哪些要藏。
现在她只想好好吃饭,按时产检,把这两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三年后。
沈星遥站在霍氏大厦十六楼的落地窗前,怀里抱着两个熟睡的婴儿。他们并排躺在她的臂弯里,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的掌心贴着他们的手,小小的手指蜷着,偶尔轻轻动一下。
窗外整座城市的灯火铺展开来,像一片流动的星河。她穿着剪裁利落的深灰大衣,黑发披肩,左耳的星形银饰在灯光下微微闪了一下。
她低头看怀里的孩子。男孩的小脸皱着,女孩的嘴角却翘着,像是做了个甜梦。她没动,也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感觉很陌生,又很踏实。她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时刻——有人依赖她,有人需要她,有人因为她而活着。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皮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很稳,一步一步靠近。霍沉渊走到她身后,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环住她和孩子。他的西装外套还带着外面的凉意,但很快就被她的体温焐热了。
他下巴轻轻抵在她肩头,目光落在窗外。“当年你蜷在桥洞时,想过会有今天吗?”
她没立刻回答。手指慢慢抚过男孩的脸颊,又移到女孩的额头上。他们都很安静,像知道此刻不能吵。
“没想过。”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那时候只想着明天能不能吃饱。”
他收紧了手臂,把她和孩子一起搂得更紧了些。“但现在,你们都在这儿。”
她点点头。喉咙有点发紧,但她没去管。她把脸颊往他额角靠了靠,这个动作很小,几乎看不出来。可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往他身上靠。
他察觉到了,身体顿了一下,然后呼吸变得更深。
她忽然转过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时间很短,力道也不重,但足够让他愣住。
“我有个家,”她说,“还有个爱我的混蛋。”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从惊讶变成柔和,最后嘴角一点点扬起来。这不是那种应付场合的笑,也不是谈判桌上掌控全局时的冷笑。这是真的笑了。
“你说谁是混蛋?”他问。
“你。”她看着他,“三年前在医院门口抱我上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混蛋。”
他低笑了一声,抬手把她耳边的头发顺到耳后,动作很慢。“那你为什么不躲?”
“躲不掉。”她说,“你也说了,从今往后这种事必须你在。”
他点头,又把她拉进怀里。一家四口贴在一起,中间没有空隙。窗外的灯光照进来,在地板上投出长长的影子。
她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发现他正低头看着她。
“累不累?”他问。
“还好。”她说,“他们刚睡着,我不想动。”
“我让他们换班守夜。”
“不用。”她摇头,“我自己能行。”
“不是让你一个人带。”他说,“是我一起。”
她看了他一眼,没反驳。他知道她习惯什么事都自己扛,小时候流浪,生病了自己找药,受伤了自己包扎。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需要再一个人扛。
他伸手接过男孩,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孩子动了一下,但没醒。他又把女孩轻轻接过去,调整姿势,让两个孩子都能靠在他胸前。
沈星遥看着他笨拙却认真地哄着孩子,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松开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不会信任何人。特工训练教她警惕,街头生活教她冷漠。她活下来的方式就是不依赖,不期待,不付出感情。
可这个人,从她说出怀孕的那天起,就没松开过手。
他开会时说“接班人只看能力”,是在替她挡董事会的质疑;他半夜开车送她去医院复查,是因为她说不想麻烦别人;他把育儿安排一条条写进备忘录,不是做样子,是当真要把孩子的事放进人生计划里。
她不是被保护在温室里的花。她是和他并肩站在风暴中心的人。而他愿意让她软一次,再软一次。
“你还记得那天在车库,你说‘他们动了’的样子吗?”他忽然问。
她点头。“你踩了刹车。”
“我以为出事了。”
“我没怕。”她说,“我只是……第一次感觉到,我不是一个人了。”
他看着她,眼神很深。“以后都不是。”
她把手放在他抱着孩子的手臂上,轻轻按了一下。这个动作不像以前那样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在这儿。现在她知道他在。她只是想碰他一下。
他们就这样站着,谁都没再说话。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车流穿梭,红绿灯交替闪烁。可这里很安静,只有孩子的呼吸声和彼此的心跳。
过了很久,她抬头看他。“你想过我们会走到这一步吗?”
“想过。”他说,“但我没想到你会主动亲我。”
“就一次。”她说,“别得意。”
“再来一次我也接得住。”
她翻了个白眼,但没躲开他靠近的脸。
他低头,额头抵住她的。两个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沈星遥。”他叫她名字,不是叫她霍太太,也不是叫她沈总。
“嗯?”
“谢谢你活着。”
她怔了一下。这句话太重,重得她差点站不稳。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
最后她只是抬手抱住他,连同他怀里的孩子一起搂进怀里。
四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像要把过去的空白全都补上。
窗外的灯火依旧明亮,照进房间,落在他们身上。
她闭上眼睛,听见自己说:“我也谢谢你。”
他没问谢什么。他知道。
三年前她摸着肚子说“我想让他们活得比我好”,现在她做到了。他们活下来了,她也终于敢幸福了。
霍沉渊抱着孩子,一手揽着她,站在窗前。风吹动窗帘的一角,扫过他的袖口。
他低头看她,发现她的眼角有点湿。他没说话,只是用拇指轻轻擦了一下。
她没躲。
“下次产检,”他低声说,“我陪你去。”
“我说了不用——”
“不行。”他打断她,“从现在开始,这种事必须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