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合上,霍沉渊站在玄关处没再动。他没有回应保姆带来的访客,只是抬手解了两颗西装扣子,转身走回客厅。
沈星遥还坐在沙发上,毯子盖到腿弯,眼睛睁着,但目光落在茶几边缘。那张报纸还在那里,她的照片印在头版,标题很大。她没伸手去碰。
霍沉渊坐到她身边,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屏幕亮了一下。未接来电有十几个,媒体、组织、合作方。他一个个删掉记录,然后把手机反扣下去,动作很轻。
“不想听。”他说,“也不想看。”
她侧过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谢。”
他点头,没多问。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地板上的光影比刚才往里移了一段。她盯着那道光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慢慢把右手抬起来,按在左腕上。胎记贴着手心,有一点温热。
她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她站起身,朝儿童房走去。
门是虚掩的,她推开了。双胞胎躺在婴儿床里,一个翻身趴着,另一个仰面朝天,小嘴微微张开。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呼吸声轻轻起伏。
她走近床边,手指搭在栏杆上。风吹动窗帘,她肩膀本能地绷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是家里,不是战区,也不是临时据点。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这里安全。
她把手放下,指尖轻轻碰了碰其中一个孩子的脸颊。皮肤软得像棉花。孩子没醒,只是哼了一声,脑袋往她这边偏了偏。
她笑了下。
霍沉渊站在门口,没进来,也没走。她知道他在。
她转过身,走出去,顺手带上门。“他们睡得很熟。”
“嗯。”他应了一声,“你去休息吧。”
她摇头,“我想待着。”
两人回到客厅,她重新坐下,这次靠在他肩上。他的西装还没换,布料有点硬,但她没躲。她想起很久以前,在桥洞底下,下雨的时候,她缩成一团,用外套裹住膝盖。那时候她觉得,只要能有个屋檐挡雨就够了。
现在她有家了。
她开口:“我以前总想着逃出去……现在,我想留下来。”
他说:“那就留。”
她没再说话。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车声少了,院子里的树影也淡了。她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手机又震了一下。不是她的,是霍沉渊的。
他看了一眼,没拿。
震动停了。
她睁开眼,“谁?”
“不重要。”他说,“已经说了,夫人休息。”
她没追问。她知道,有些事不会再让她管了。任务结束了,她也不打算回头。
天黑下来,厨房灯亮着。保姆端了碗热汤出来,说晚饭好了。她摇摇头,只让热杯牛奶。
她自己走进厨房,打开柜子,拿出奶锅。手还有点抖,是体力没完全恢复的后遗症。她扶着台面站稳,倒进牛奶,开小火。
霍沉渊跟进来,没说话,就站在她身后。等锅冒气时,他伸手调小火力,怕煮沸。
她回头看一眼,“你可以去换衣服。”
“不急。”他说。
她没再说什么。牛奶热好,她倒进杯子,双手捧着。温度传到掌心,她低头吹了口气。
他从后面环住她腰,下巴搁在她肩上。窗外天色全暗,只有路灯照进来一段光。
她说:“这就是我想要的未来。”
他没出声,只是抱紧了一点。
她喝完牛奶,把杯子放进水槽。刚想转身,外面传来动静——是孩子哭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走向儿童房。
门打开,两个孩子都醒了,一个哭得厉害,另一个抽着鼻子。保姆听到声音也赶过来,正要伸手抱。
沈星遥拦了一下,“我来。”
她先把哭得大声的那个抱起来,轻拍后背。孩子贴在她胸口,眼泪蹭湿了衣领。她另一只手去够另一个,霍沉渊立刻上前,把第二个孩子抱了起来。
“你坐。”他说。
她没坚持,坐到旁边的摇椅上。霍沉渊抱着孩子站她旁边,低头看怀里的小脸。
“他饿了。”他说。
她点头,“等我冲奶粉。”
她想站起来,可手臂发酸,刚撑起一半又落回去。这几天消耗太大,身体还没缓过来。
霍沉渊把孩子递给她,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奶瓶和奶粉罐。他熟练地量水温、倒粉、摇匀。递过来时,奶嘴朝上。
她接过,喂进孩子嘴里。哭声慢慢停了。
另一个孩子也伸着手要喝,霍沉渊重新准备一瓶。两人并排坐着,一个喂一个调,动作渐渐有了默契。
孩子吃饱后打了个嗝,眼皮开始打架。她轻轻拍着,看着小脸一点点放松。霍沉渊把空奶瓶放回桌上,坐回她旁边。
“我不是来接手的。”他说,“是来陪你一起学的。”
她抬头看他,眼睛有点湿。她没擦,只是把脸贴在孩子头顶。
夜深了,孩子重新睡熟。他们轻手轻脚放回婴儿床,盖好被子,带上门出来。
客厅只剩一盏落地灯亮着。她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外面安静,路灯下没人走动。
“明天你想做什么?”他问。
“陪他们。”她说,“哪儿也不去。”
他走到她身后,手搭在她肩上。她靠过去,背贴着他胸口。
“以后都这样。”他说。
她点头。
他低头吻了下她发顶。
她闭上眼。
厨房水槽里的杯子还放在那里,杯底剩了一圈奶渍。炉子已经关了,锅擦干净摆在架子上。儿童房的门缝里透不出光,只有均匀的呼吸声隐约传来。
她睁开眼,看着窗外。
天边有一点灰白,像是快亮了。
她转身走进厨房,重新接了杯水,递给霍沉渊。他接过去喝了半杯,递回来。
她把杯子放进水槽,没洗。
他拉着她走出厨房,经过走廊,停在儿童房门口。两人站在门外,听里面的动静,一切安静。
他握住她的手,她回握了一下。
他开门进去,确认孩子盖好被子,然后轻轻带上门。
他们往主卧走,脚步很轻。快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下。
“我想看看他们。”她说。
他点头,“我去拿监控器。”
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小屏幕。画面上,两个孩子平躺着,脸对着摄像头方向。一个嘴角还沾着奶渍,另一个睫毛颤了颤,翻了个身。
她盯着看了很久:“真好。”
他把屏幕收起来,放回抽屉。
她走进卧室,脱掉外套,躺到床上。他关灯,躺到她旁边。
她翻过身,面对着他。
“没有下次了。”她说。
“我知道。”他伸手抚了下她额头的碎发。
她闭上眼。
他睁着眼,看着她睡着的样子。
窗外,天色越来越亮。院子里的树开始显出轮廓。一只鸟飞过屋顶,翅膀扇动的声音划破清晨。
厨房的钟指向六点一刻。炉上的奶锅空着,锅底有一圈干掉的奶膜。
沈星遥的手垂在床沿外,指尖离地毯差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