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房间里微妙的静谧。
白暮蝶微微一怔，立刻从衣服口袋中掏出手机。
当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母亲”二字时，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少女抬起头，对林霖薰投去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小声说了句“谢谢”，随即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妈……”
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询问声，声音大到连一旁的林霖薰都能隐约听见。
白暮蝶背过身，压低声音解释着：“我没事……嗯，在一个朋友家……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老妹探进头来。
少女的脸上带着些许困惑。
“姐姐，门外有位穿着西装的老爷爷，说是来接……这位姐姐的。”
白暮蝶闻言，对着电话匆匆说了句“有人来接我了，马上回去”，便结束了通话。
她握着尚且温热的吹风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开关按钮。
“看来……我得走了。”
她抬起眼，目光盈盈地望向林霖薰，那眼神里盛满了显而易见的不舍。
“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谢谢你救了我，还收留我……”
林霖薰摇摇头，送她走到房门口：“不用这么客气，以后小心一点就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
果然，一位身着笔挺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者正恭谨地站在客厅门口。
他见到白暮蝶，微微躬身，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
“白暮蝶大小姐，您该回去了。老爷和夫人非常担心，还请您下次务必不要这样独自外出了。”
哎？
“白暮蝶……大小姐？”
这五个字如同惊雷，在林霖薰的耳边炸开。
她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凝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黑发少女——那个几分钟前还在她房间里，显得些许可爱笨拙的女孩。
此刻，在白暮蝶微微挺直的脊背和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疏离感中，林霖薰终于将眼前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个模糊而遥远的名字重合起来。
白暮蝶。
难怪一直有种违和感。
和白百雪相处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初中时那些几乎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凶猛地涌入脑海。
那个永远被簇拥在人群中心，如同高岭之花般的存在。
那个仅仅因为一个眼神，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让她……不，是让当时的“他”陷入无比难堪境地的少女。
对于那时的自己而言，少女是遥不可及又潜藏着危险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追求想要靠近。
然而，自己似乎不经意间触怒了这位大小姐，随之而来的并非直接的霸凌，而是更令人绝望的孤立与冰冷的忽视。
林霖薰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怔怔地看着白暮蝶在管家的陪同下走向门口，大脑一片空白。
白暮蝶在踏出大门前，似乎有所感应，最后一次回过头。
她看到林霖薰僵立在原地的身影，以及那张血色尽失的脸。
她以为对方只是被“大小姐”的身份惊到，于是唇边漾开一个带着些许歉意的微笑，朝着林霖薰的方向，轻轻挥了挥手。
那笑容在灯光下美好得如同幻影。
然而，这个以往会让林霖薰心跳加速的笑容，此刻却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她所有的恍惚。
原来，即使换了一具身体，换了一种身份，有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畏惧与难堪，依旧无法轻易抹去。
“砰。”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部世界，也仿佛抽走了林霖薰所有的力气。
妹妹疑惑地看着林霖薰瞬间变得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忧地喊了一声：“哥哥？”
林霖薰没有回应。她只是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救了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她？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属于白暮蝶的、那抹甜暖的香气，此刻却只让她感到一阵冰冷的讽刺。
今夜所有的悸动、慌乱与那一点点萌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在这一刻，彻底碎裂，化为齑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