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少女面容憔悴，眼下缀着淡淡的阴影。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捧起微凉的温水拍打在脸上，试图唤醒有些混乱的神经。
昨晚上，她彻夜失眠了。
而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白暮蝶。
这个对她而言近乎梦魇的名字，这个本应随着毕业和搬家，而彻底远离她生活的人。
却因为一场荒唐的“认错人”戏码，再度闯入了她的世界。
不仅出现在她面前，甚至……还被她亲手带回了家。
林霖薰闭上眼，眼前晃动的却是昨夜白暮蝶沐浴后湿漉漉的眼神。以及更久以前，初中走廊里，那人居高临下的目光。
两种影像交错重叠，让她胃部一阵紧缩。
这个……恶毒的女人。
她不是早就搬离这座城市了吗？
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又偏偏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公园？
她想不明白，心底只剩下混乱与一丝庆幸。
幸好昨夜一切都发生得仓促匆忙，幸好自己没有变回原本的样貌，也幸好……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林霖薰”这个名字。
少女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臂，撑在冰冷的洗漱台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包裹了她。
她好害怕。
害怕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回忆，会如同决堤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如果不是此刻拥有着这副截然不同的外壳，她想，自己或许连踏出家门的勇气都已丧失。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沦。
“老哥，你好没好吗？再磨磨蹭蹭的话上学就要迟到了哦！你该不会想让‘学校第一校花居然迟到’这种离谱标题，出现在明天的校园新闻头版上吧……”
果然，是在外面等得太久的妹妹林琳。
林霖薰急忙扯过柔软的洗脸巾，胡乱地擦拭干净脸上的水珠。
她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努力牵动嘴角的肌肉，强行扯出一个看似明朗的微笑。
嗯，没问题，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做完这一切心理建设，她才转动门把手。
门外，自家老妹正环抱着双臂，眯起那双黝黑而灵动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忽然，林琳踮起脚尖，毫无预兆地贴近。
那张与男性时期的林霖薰有五六分相似，却更加柔和精致的脸庞瞬间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林霖薰的鼻尖。
她灵动的眼珠仔细地转动着，不放过林霖薰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她伸出纤细的食指，精准地点了点林霖薰眼下无法完全掩盖的阴影，语气笃定。
“老哥，你做噩梦了吗？”
“啊？没、没有啊。我好得很呢，啊哈哈……”
林霖薰心头一跳，急忙挤出一个难掩牵强的笑容，试图蒙混过关。
“可疑……非常可疑！”
林琳歪着头，目光如炬。
“果然和昨天那个黑头发的大小姐有关系吧？真的不能和我说说吗？我可是你唯一的，亲爱的妹妹哦！”
“……”
面对妹妹直指核心的追问，林霖薰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最终却只是化为一片沉默。
“哈啊——算了算了！”
林琳见状，有些挫败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了踮起的脚后跟。
“老哥你永远都是这样！初中时突然变得阴沉是这样，后来莫名其妙变成女孩子也是这样，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笨蛋老哥，你这样只会让自己越来越难受哦！”
“对不起……”
林霖薰把头埋得很低，声音细若蚊蚋。
她不希望把自己的麻烦带给家人。
父母常年在外地奔波工作已经足够辛苦，自己作为哥哥，不能再给他们增添额外的负担了。
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习惯性地独自承受，将所有的情绪偷偷埋藏在心底。
现在，也一样。
“不要道歉啦！笨蛋老哥！”
一声带着哭腔的娇斥响起。
下一秒，两片柔软而温暖的小手用力捧起了林霖薰低垂的脸颊，强迫她抬起头。
林霖薰怔住了，她看见了妹妹微微泛红的眼角，和那张气鼓鼓表情的小脸。
“既然都变得这么漂亮了，就不要浪费这么好看的脸蛋啦！”
林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捧着她脸颊的指尖也在微微用力，传递着一种拼命想要将力量分给她的决心。
“给我笑啊！笨蛋！真正开心的那种！”
指尖传来的微颤和温度，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穿透了林霖薰筑起的心防。
她能感觉到妹妹话语背后那份深切的关怀与心疼。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鼻尖，冲散了些许盘踞在心头的寒意。
林霖薰深吸一口气，反手轻轻握住妹妹的手腕，虽然眼中依旧带着些许疲惫，但那份强行堆砌的笑容柔和了许多。
“抱歉，琳。让你担心了。”
她轻声说，声音中多了份决心。
“我没事了，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