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破烂飞船
詹姆斯和金属老大离开后不到五分钟，克姆还试图用手指抠喉咙，看能不能把那颗“翻译卵”的残留物吐出来时，一阵极其粗暴的、如同一千台破拖拉机同时发动般的轰鸣声就从头顶由远及近。
轰隆隆——！！！
巨大的风压裹挟着尘土和碎纸屑，劈头盖脸地砸在克姆身上。他勉强抬头，只见一艘飞船正以一种近乎“砸”的方式，降落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勉强还算平整的街心公园广场上。
这玩意儿……能叫飞船？克姆贫瘠的宇航知识库里找不到任何与之匹配的型号。它看起来就像个被顽童用劣质胶水胡乱粘合起来的金属罐头，外壳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撞击痕迹和颜色不一的补丁，几根粗细细的管道裸露在外，还在“呲呲”地冒着可疑的白色蒸汽。船体一侧，用某种红色油漆（或者类似东西）潦草地涂画着一个抽象的、张牙舞爪的图案，旁边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宇宙通用文字——“詹姆斯大爷的快乐船”。
舱门“嗤”一声向上滑开，露出里面更加昏暗和杂乱的内部空间。詹姆斯的声音通过飞船外部某个音质嘈杂的扩音器传了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喂！底下那个叫克姆的！发什么呆呢？赶紧给老子滚上来！难道你还想留在这片废墟里，跟随后赶来的本土‘清理队’解释一下刚才那场星际冲突，以及你为什么是唯一活口吗？”
金属老大没有露面，但他那冰冷的、带着电子合成质感的声音也通过扩音器响起，言简意赅地补充了最致命的威胁：“或者，你更倾向于被他们带走，切片研究，以评估地球生物在遭受欧姆噶精神污染后的变异可能性？”
克姆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切片研究？！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实验室、手术刀和无影灯的画面。看看四周的末日景象，再想想可能到来的、比外星人更不讲道理的本土势力……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冲向那艘破烂飞船。脚下的碎石和玻璃渣硌得他生疼，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了。
刚踏上那摇摇晃晃的舷梯，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复杂的气味就混合着热浪扑面而来——主要是刺鼻的机油味、某种类似薄荷却又带着辛辣的消毒剂气味，隐约还夹杂着一丝……咖啡的醇香？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属于非地球生物的体味。
舱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闭，隔绝了外面那个熟悉而又突然变得无比遥远的世界。内部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狭窄和压抑，各种他看不懂的仪器和管线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舱壁，闪烁着他无法理解的指示灯。几个空掉的金属罐头随意丢在角落，一件沾着油污的夹克搭在椅背上。
“找个地方把自己固定好！你们这破星球估计连安全带发明了没有都难说！”詹姆斯坐在主驾驶位上，头也不回地喊道。他面前是布满按钮和虚拟屏幕的控制台，看起来复杂得像交响乐团的指挥台。
克姆手忙脚乱地找到一个空着的、看起来像是副驾驶的座位，上面没有安全带，只有几根看起来很有弹性的束缚带。他刚胡乱地把带子往身上缠了两圈，詹姆斯就猛地一推某个操纵杆。
嗡——！！！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瞬间将克姆死死地摁在了座椅靠背上，感觉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壁迎面拍中。他呼吸困难，眼球都因为过载而微微凸出。透过那块布满灰尘、还有几道裂纹的前挡风玻璃，他看到下方满目疮痍的城市街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缩小、扭曲，变成一片模糊的色块，紧接着，熟悉的蓝色星球轮廓出现，然后也在视野中急速后退，最终融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点缀着冰冷星光的黑暗深渊。
整个过程可能只持续了几分钟，但对克姆而言，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当那股可怕的过载感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微的失重和耳鸣时，他才敢大口喘气。
他，克姆，一个昨天还在为下个月房租发愁的普通地球人，此刻，正坐在一艘破烂的外星飞船里，以无法理解的速度，驶向完全未知的深空。他看着舷窗外那深邃的、没有任何声音的宇宙，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和恐惧感，如同冰冷的太空本身，将他彻底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