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低语的回廊
防护靴踏在覆盖着粘稠沉积物的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而湿滑的声响，在死寂的通道中显得格外突兀。三道光柱在浓稠的黑暗中切割出有限的视野，照亮了扭曲、锈蚀的管道和墙壁上早已干涸的、颜色可疑的污渍。空气循环系统带来的是经过过滤后依然带着陈腐金属和臭氧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结构完整性低于预期，多处腐蚀吱。能量流紊乱，读数跳变……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吱。”吱吱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带着一丝电流杂音，他紧紧盯着扫描仪屏幕，小爪子时不时调整着参数。
克姆握紧了脉冲手枪，指尖感受着枪柄冰冷的触感。他的目光如同探针，仔细扫过每一寸可见的区域。通道并非笔直，而是以一种不自然的弧度向下延伸，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扭曲过。墙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无法理解的符号和纹路，风格古老而怪异，与磨砺星域主流的技术美学格格不入。
“保持队形，缓慢推进。”克姆低声下令，他的声音在头盔里显得有些沉闷。巨石如同移动的堡垒，走在最前面，厚重的盾牌微微前倾，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袭击。吱吱居中，负责探测和预警。克姆殿后，目光不断在前后扫视，提防着来自任何方向的危险。
深入大约百米后，通道开始出现岔路。一些岔路被坍塌的金属构件彻底堵死，另一些则黑洞洞地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按照预先规划的大致方向，他们选择了一条相对宽敞、似乎曾经是主通道的路径。
“能量读数在增强……前方有源信号吱！”吱吱突然示警。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前方通道拐角处，两个原本黯淡无光的、镶嵌在墙壁上的球形装置突然亮起了猩红色的光芒！
“防御单位！”克姆喝道。
咻！咻！
两道赤红色的能量光束瞬间从球形装置中射出，直取最前方的巨石！速度极快！
巨石反应惊人，几乎是本能地将巨盾猛地向前一顶！
“轰！轰！”
能量光束轰击在盾牌上，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和剧烈的能量波动，震得巨石向后滑退了半步，盾牌表面出现了明显的灼烧痕迹。
“吱吱！”克姆大喊。
“干扰它！正在尝试吱！需要时间解析它们的控制频率吱！”吱吱手忙脚乱地在扫描仪上操作着，同时从工具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带着天线的装置。
“没时间了！”克姆看到那两个球形装置再次亮起，他抬起脉冲手枪，凭借直觉，对着左侧那个装置与墙壁连接处的薄弱点扣动了扳机！
嗡——！
一道不算太明亮的蓝色脉冲能量射出，精准地命中了克姆瞄准的位置。没有爆炸，但那球形装置表面的红光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迅速黯淡下去，冒出一缕青烟。
另一个装置的能量光束再次射出，巨石举盾硬抗，又是一次剧烈的震动。
克姆迅速调转枪口，然而这一次，那种清晰的“直觉”没有出现，他无法瞬间判断出另一个装置的弱点。就在他犹豫的刹那，吱吱那边传来一声欢呼：“找到了吱！就是这个吱！”
他手中的装置发出一种刺耳的、特定频率的噪音。右侧那个球形装置的红光立刻变得极不稳定，像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射出的能量光束也变得歪歪扭扭，最终彻底熄灭。
通道恢复了寂静，只有能量灼烧空气的焦糊味和巨石盾牌上袅袅青烟证明着刚才短暂而激烈的交锋。
“干得好，吱吱。”克姆松了口气，走上前检查那个被脉冲枪击毁的装置。装置结构精密，但风格古老，与他所知的所有文明科技都不同。
“这些东西……年代太久远了，能量系统都不稳定了吱，不然没那么容易搞定吱。”吱吱凑过来，用小爪子戳了戳报废的装置。
巨石沉默地检查着自己的盾牌，上面的灼痕颇深，但并未穿透。
短暂的休整后，小队继续前进。随着深入，通道内的景象越发诡异。一些区域的金属墙壁呈现出不自然的熔融和扭曲状态，仿佛被极高的温度瞬间灼烧过，又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撕扯过。空气中那股微弱的臭氧味变得更加明显，甚至开始夹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仿佛无数人低声絮语般的背景噪音。
这噪音极其微弱，几乎被防护服自身的运行声和脚步声掩盖，但克姆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它不像任何已知的语言，更像是一种混乱的、充满负面情绪的信息流，直接撩拨着意识深处，让人莫名感到烦躁和不安。
“你们……听到什么了吗？”克姆通过内部通讯问道。
“听到吱？除了这破扫描仪的滴滴声和你的呼吸，还能有啥吱？”吱吱疑惑地回答。
巨石也摇了摇头。
只有自己能听到？克姆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了独眼关于“低语”和“幻影”的警告，想起了自己心底那莫名的悸动。这绝不是好兆头。
他们来到一个相对开阔的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已经干涸的、布满裂缝的池子，周围散落着一些破碎的、像是控制台一样的结构。墙壁上布满了更加密集和复杂的古老符号，一些符号还残留着微弱的能量光泽。
突然，吱吱手中的扫描仪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高能反应吱！就在我们……”
他话未说完，大厅中央干涸的池子猛地爆发出刺眼的蓝色光芒！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模糊不清的、不断扭曲变形的人形轮廓从池底升腾而起！它没有五官，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有一双由狂暴能量构成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愤怒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闯入者！
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充满了绝望和疯狂的呐喊！
“吱——！”吱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抱着头跪倒在地，扫描仪脱手摔在地上。就连巨石也发出一声闷哼，岩石身躯微微晃动，似乎也在抵抗着这股无形的冲击。
克姆首当其冲，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铁针穿刺，剧痛难忍，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那混乱的低语在这一刻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咆哮，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理智防线。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这股疯狂的意识洪流吞噬的瞬间，一种奇异的变化发生了。一直潜伏在他意识深处、自接触“虚空低语”晶体后便存在的某种东西，似乎被这同源的能量和精神冲击激活了。
他“听”到的不再仅仅是混乱的噪音。一些破碎的、模糊的“画面”和“概念”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 无尽的星空……巨大的阴影掠过……
· 刺耳的警报……绝望的呼喊……
· 一道撕裂一切的光……然后是永恒的寂静与虚无……
· ……观察……记录……警告……
· ……它们……来了……
这些信息碎片杂乱无章，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未完成的使命感的余烬。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对周围能量的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他能“看到”眼前这个能量实体内部能量流动的脉络，看到它核心处那不稳定、充满了裂痕的“节点”！
“它的……核心！”克姆强忍着撕裂般的头痛，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同时抬起脉冲手枪，不再依靠肉眼瞄准，而是循着那种刚刚觉醒的、对能量流动的直觉，对着能量实体内部那个最不稳定、最混乱的点，扣动了扳机！
嗡——！
蓝色的脉冲能量束射入能量实体的胸膛，没有爆炸，而是像水滴落入滚油般，瞬间引发了其内部能量的连锁崩溃！
能量实体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却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凄厉尖啸，扭曲的身形剧烈膨胀，然后猛地向内坍缩，最终化作一团失控的能量乱流，消散在空气中。那股恐怖的精神冲击也随之戛然而止。
大厅恢复了死寂，只有能量余波引起的细微电弧在空气中噼啪作响。
克姆脱力地单膝跪地，大口喘息着，汗水浸湿了内衬。头痛缓缓消退，但那种对能量流动的清晰感知却残留了下来，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
“刚……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吱？！吓死吱吱了吱！”吱吱心有余悸地爬起来，捡起扫描仪，声音还在发抖。
巨石走到克姆身边，沉默地伸出手将他拉起来。岩石眼睛看着克姆，似乎察觉到了他刚才的异常。
克姆没有解释，他也无法解释。他只是看着能量实体消失的地方，心中波澜起伏。刚才那一刻，他不仅仅是击溃了一个能量实体，更像是……“阅读”了它残留的一部分信息。
这个上古观测站，似乎在记录着什么，警告着什么。而他自己，似乎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成为了一个能够勉强“阅读”这些破碎记录的存在。
“继续前进吱？”吱吱小心翼翼地问道，小爪子紧紧抱着扫描仪。
“继续前进。”克姆压下心中的震撼，声音有些沙哑，“数据核心应该不远了。”
他的能力，在生死关头，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觉醒了。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