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夜幕下的篝火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扭曲的水晶树冠吞噬，夜幕如同厚重的天鹅绒幕布，骤然笼罩了这片异星森林。失去了主要光源，营地周围那些发光植物和漂浮孢子显得愈发明亮，幽蓝与惨绿的光晕在黑暗中摇曳，将众人的脸庞映照得光怪陆离。
气温开始明显下降，带着湿气的寒意透过破损的防护服缝隙钻进来，让人忍不住打起寒颤。吱吱搜集来的塑料部件燃烧得不充分，篝火跳跃着，发出噼啪的轻响，释放出带着化工产品特有气味的黑烟，但这微弱的光和热，在此刻却是营地唯一的安全象征。
巨石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坐在最外围，面朝黑暗的丛林，他那岩石般的皮肤在火光下泛着粗糙的光泽。偶尔，森林深处会传来几声与之前盲猎兽截然不同的、或悠长或尖锐的嘶鸣，每一次都会让他的身躯微微绷紧，目光更加锐利。
吱吱蜷缩在火堆旁，一边用小爪子小心翼翼地修复着自己那个被摔了一下、有些接触不良的工具包，一边时不时紧张地抬头望向黑暗中那些晃动的发光影子，小耳朵警惕地竖着。“那些……那些发光的东西，不会晚上跑过来吧吱？”他小声嘀咕，显然白天的遭遇让他心有余悸。
克姆坐在伊莎对面，正用从逃生舱急救包里找到的合成纤维线和金属片，笨拙地尝试修补防护服上那三道狰狞的裂口。他的能量护盾已经耗尽，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这身防护服是他们抵御未知环境和潜在威胁的重要屏障。
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伊莎身上。她依旧保持着调息的姿势，双目微阖，但手中那几块温润的白石光芒似乎与她的呼吸形成了某种奇妙的共鸣，一明一暗，极其规律。她周身的能量场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混乱，而是如同潮水退去后的浅滩，虽然残留着波澜，但总体趋于平稳。这让他稍稍安心。
“给……给你吱。”
一个微弱的声音打断了克姆的思绪。他抬头，看到吱吱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递过来一小块用叶子包裹着的、烤得有些焦黑的块茎状物体，散发着一股类似烤土豆的淀粉香气。
“这是……”克姆有些疑惑。
“吱吱在找蘑菇的时候发现的，长在土里，能量反应很平和，应该没毒吱。”吱吱解释道，小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献宝的意味，“吱吱用火烤过了，可以吃吱！总比啃营养剂强吱。”
克姆接过那块烤块茎，入手温热。他用能量感知仔细探查了一下，确认其中蕴含的能量确实稳定而温和，主要是碳水化合物和少量微量元素，对人体无害。他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口感粉糯，带着淡淡的甜味和泥土的芬芳，虽然比不上地球上的美食，但在这种环境下，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谢谢，味道不错。”克姆对吱吱笑了笑，将剩下的块茎递给伊莎，“你也需要补充体力。”
伊莎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克姆手中的食物，又看了看吱吱期待的眼神，沉默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去，轻轻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
“怎么样吱？好吃吗吱？”吱吱迫不及待地问。
“……尚可。”伊莎的回答依旧简洁，但语气并不冰冷。她看向吱吱，补充了一句，“下次，不要独自走远。”
“知道啦吱！”得到认可的吱吱立刻高兴起来，尾巴尖轻轻晃动。
简单的食物暂时驱散了饥饿和部分寒意。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四张沉默而疲惫的脸。在这与文明彻底隔绝的异星之夜，一种奇妙的氛围在寂静中弥漫开来——不再是纯粹的戒备，也并非熟稔的亲密，而是一种基于共同处境和生死考验后形成的、脆弱而真实的共存感。
克姆修补好防护服的最后一道裂口，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他看着跳动的火焰，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白天那惊险的一幕，回想起盲猎兽冰冷的杀意，以及……伊莎体内那蕴含着终结意象的混乱星辉。
“你的力量……”克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那种反噬，经常发生吗？”
伊莎拿着块茎的手微微一顿。火光在她紫水晶般的眼眸中跳跃，让人看不清她真实的情绪。她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回答：“星辉之力，并非凡俗所能轻易驾驭。每一次超越极限的动用，都需要付出代价。”她没有直接回答是否经常，但话语里的沉重已然说明了一切。
“代价……就是那种仿佛要冻结一切的冰冷，和……毁灭的感觉吗？”克姆回想起自己感知到的那幅星辰寂灭的画面，下意识地追问。
伊莎猛地抬起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射向克姆，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和一丝……被触及逆鳞般的惊怒！“你看到了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克姆被她突然的反应惊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回答：“不是看到，是……感觉到。当我尝试感知你体内能量的时候，隐约捕捉到一些……碎片，像是星辰熄灭的景象。”他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刺激她。
伊莎死死地盯着克姆，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极力压制着翻涌的情绪。篝火的光芒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良久，她才仿佛耗尽了力气般，缓缓靠回身后的岩石，闭上眼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那不是你该窥探的东西。那是……烙印在星灵血脉深处的诅咒，是力量源头的阴影。”
星灵血脉？诅咒？力量源头的阴影？
这几个词如同重锤敲在克姆心头。他之前只是猜测伊莎的种族不凡，此刻才真正窥见其背后可能隐藏的沉重宿命。他没有再追问，他知道这已经是伊莎目前能透露的极限。但“诅咒”这个词，却让他心中莫名一沉。
“或许……我的能力，不一定只能用来‘窥探’。”克姆看着她苍白的侧脸，轻声说道，“也许，也能用来‘理解’，甚至……找到缓解的方法。”他想起了那些能安抚她能量的白色石头。
伊莎没有睁眼，只是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查的、带着苦涩的弧度：“缓解？谈何容易。这是源自……‘彼端’的侵蚀，是宇宙法则层面的代价。”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仿佛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或梦魇。
“‘彼端’？”克姆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词。
但伊莎没有再回应，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者是不愿再多说。
对话戛然而止。篝火旁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却比之前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沉重与神秘。克姆看着伊莎，心中对她的好奇与探究欲更深了，但同时也涌起一股莫名的……保护欲？他甩甩头，将这个有些荒谬的念头压下。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警戒的巨石突然发出了低沉的警告声，他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目光死死锁定营地左侧一片异常茂密、光线几乎无法穿透的发光灌木丛。
“有东西。”巨石的声音短促而有力。
克姆立刻抓起脉冲步枪，循着巨石的目光望去。他的能量感知也同时扫向那个方向——一股与盲猎兽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正从灌木丛深处缓缓渗出。那能量并不狂暴，也不充满直接的敌意，反而带着一种……古老的、沉静的，甚至有些悲凉的意味。
它正在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