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方舟信标
“方舟信标……希望之种保管库……”
温和的合成音在简洁的银色空间内回荡，每一个词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克姆、伊莎、詹姆斯和金属老大（巨石和吱吱留在飞船内警戒）站在中央控制台前，心神震动。
“你是谁？”克姆定了定神，用宇宙通用语问道，同时尝试着将意念集中。
“我是‘方舟信标’的引导智能，观测者文明最后遗产的看守者。”合成音平和地回答，似乎能理解任何一种沟通方式，“漫长的等待岁月中，我一度认为星灵的血脉已然断绝，生命源池也已干涸。你们的到来，尤其是你，星灵的后裔，并且与源池共鸣，证明了希望尚未湮灭。”
引导智能的“目光”似乎聚焦在伊莎身上，带着一种程序化的欣慰。
“观测者文明……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虚空灾厄到底是什么？”克姆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控制台上方，星图流转，迅速放大、聚焦，最终定格在一片如今已被标记为“死亡星域”的广阔区域。与此同时，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并非强行灌输，而是如同展开的画卷，涌入众人的意识。
他们“看”到了——
一个发展到极致的银色文明，他们的足迹遍布星系，他们的科技触及宇宙的底层规则。他们建立了庞大的观测网络，监视着宇宙的“健康”状态。他们发现了宇宙周期性“归墟”的真相——那并非外来入侵，而是宇宙自身为了清除“熵增”与“信息淤积”而启动的、如同新陈代谢般的“清理程序”。这个程序会释放出被称为“虚空泯灭波”的能量潮汐，抹除一切过于复杂、承载信息过多的存在，让宇宙回归“纯净”的初始状态，以便开始新的轮回。
“观测者们将这种机制，称为‘宇宙之癌的化疗’。”引导智能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他们理解其必要性，但也试图寻找一条生路，不是为了阻止轮回，而是为了……保留文明的‘记忆’与‘火种’，在轮回之后的新纪元中，让知识得以延续，避免智慧生命在蒙昧中重复过去的错误。”
“他们……成功了吗？”伊莎忍不住问道，她的星灵血脉让她对这段失落的历史有着本能的关切。
星图再次变化，显示出一个极其复杂的、横跨数个星系的巨大能量网络构想图。
“他们启动了‘方舟计划’。”引导智能解释道，“试图利用多个类似你们发现的‘生命源池’这样的天然宇宙能量节点，构建一个巨大的‘信息屏障’，保护少数几个关键的‘火种库’躲过泯灭波的清洗。同时，他们也投入了‘变量’——一些经过特殊编码、能够在轮回后特定条件下激活的‘信息种子’，寄望于它们能在新纪元引导出不同的可能性。”
图像中，那宏伟的网络开始闪烁，然后如同风中残烛般，一个接一个地黯淡、崩断。
“但是，他们低估了‘归墟’的力量，也高估了自身。网络在泯灭波的第一轮冲击下就全面过载崩溃。观测者文明……绝大部分随着他们的造物一同消散。只有极少数像‘我’这样的自动信标，以及分散在各处的、未能启动的火种库，侥幸残存下来，散落在轮回后的宇宙废墟中，也就是你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纪元。”
真相如同冰水浇头，让克姆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宇宙自身的清理程序……一个试图抗争却最终失败的伟大文明……这背景远比什么外星入侵要宏大和绝望得多。
“星灵族呢？我们在这场轮回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伊莎追问道，紫眸紧盯着控制台。
“星灵，是观测者最亲密的盟友，也是‘方舟计划’的关键组成部分之一。”引导智能回应，“你们种族独特的、与星辰本源共鸣的能力，被设计用来稳定能量节点，是维持信息屏障的重要‘锚点’。在计划失败后，残存的星灵也成为了‘火种’的守护者之一。但很显然，漫长的岁月和轮回的冲击，让你们的传承也出现了巨大的断层。”
伊莎沉默不语，纤长的手指微微收紧。家族的使命，种族的过往，此刻终于有了一些模糊的轮廓，但这真相却如此沉重。
“那么，‘虚空灯塔’又是什么？”金属老大突然开口，问出了数据核心警示中的关键信息。
星图上，一个位于当前宇宙边缘、散发着不祥红色光芒的标记被高亮显示。
“‘虚空灯塔’……”引导智能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凝重，“那是观测者计划中，一个理论上用于提前预警‘归墟’启动的监测站。但根据我接收到的最后残留信息碎片分析，它似乎……被篡改了。它的功能被逆转，从一个‘预警器’变成了一个……‘信标’。”
“信标？”詹姆斯皱眉，“给谁发信号？”
“吸引‘它们’的注意。”引导智能的合成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确定性，“或者，更准确地说，它在向宇宙的‘清理程序’标识出——这里存在着足够复杂、需要被‘清理’的智慧文明聚集地。它在加速‘归墟’的进程，或者至少，是引导泯灭波优先清理的方向。”
舱内一片死寂。
星环商会，或者他们背后的“虚空之影”，竟然不是在试图掌控力量，而是在主动引来毁灭？！这已经不是疯狂可以形容！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克姆感到难以置信。
“信息不足，无法完全解析其动机。”引导智能回答，“可能源于对轮回机制的扭曲崇拜，可能是一种绝望下的‘净化’冲动，也可能……他们有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试图在毁灭中牟利或超脱的计划。但无论如何，他们的行为，正在将本纪元的所有文明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希望之种保管库……此刻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末日避难所。
“这个信标，里面保存着什么？”克姆看向引导智能，“除了这些历史真相，还有什么能帮助我们应对当前局面的东西？”
控制台中央，一道柔和的光柱亮起，光柱中，三个物体缓缓浮现：
第一件，是一个拳头大小、结构极其复杂的多面体水晶，内部仿佛有星云在流转。
“这是‘星图导航仪’，里面记录了所有已知的、尚未被激活或摧毁的‘观测者’火种库和重要遗迹的坐标，包括最重要的‘中央档案库’的可能位置。它是寻找其他遗产的关键。”
第二件，是一个小巧的、如同手环般的银色金属环。
“这是‘环境模拟与隐匿力场发生器’，可以生成小范围的、模拟原始宇宙背景波动的力场，极大降低被‘虚空灯塔’或其他敌对势力探测到的概率。”
第三件，则是一枚散发着温润白光、形状不规则的种子。
“这是‘生命源池的萃取精华’，蕴含着最纯粹的生命能量。它可以进一步稳定和强化星灵的力量，也可能在关键时刻挽救生命。”
引导智能的声音变得更加庄重：“这些，是‘方舟信标’所能提供的最后馈赠。选择权在你们手中。是利用它们，去寻找散落的遗产，团结残存的力量，为文明争取一线生机？还是……”
它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
克姆、伊莎、詹姆斯、金属老大，四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震惊、沉重、但更多的是决绝。
真相残酷得令人窒息，前路遍布荆棘与毁灭，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克姆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目光坚定地看着那三件悬浮的遗物：
“我们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