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中央的风，有些冷。
他走在天桥正中央，脚步虚浮，一条手机视频发送过来，他盯着手机视频，一阵眩晕如闪电划过脑海。白光炸裂在他的意识中，像黑夜被撕开的裂缝。
那光有些太亮了，却没有带来救赎，只是刺痛。
背叛。
那再熟悉不过的词语，再一次浮现。
他的人生似乎就是由无数次背叛拼成的。朋友的、亲人的、命运的。每一次都像在告诉他——秩序只存在于他人的世界，而他的，只是混乱。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我又不是超能力者，也不是神的选中者。为什么所有的痛苦，都要砸到我头上？
为什么要一次次折磨我这颗脆弱的心」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
那一刻，胸中燃起一种彻底的绝望。
「我根本没有要求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一次都没有！」
声音在喉咙里爆炸。
「上帝！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如果我真的有灵魂的话，既然要把我抛进这世界，为什么在此前不问问我的意见？」
「全是谎言！全是骗人的把戏！啊！！！」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人群中喊了出来。
行人惊愕地回头，有人加快脚步离开，也有人掏出手机拍摄。
眼泪在他圆睁的眼眶中一滴一滴的掉落。
他并不祈求谁的救赎，又或者是神的拯救，也不害怕任何惩罚，在他的脑中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结束掉这种循环的、像玩笑一样的——痛苦。
他不顾身旁人群短暂吃惊，但并未停下脚步向前行走的目光。
他冲向天桥护栏边，厚重的防护网挡住了他向前俯冲的力量，他死死抓着防护网，用尽全力向下推。铁丝被拉得变形，几颗螺丝掉落。
他听见人群惊呼：「我去！他真要跳了！」
又有人在笑：「哈哈哈！太刺激了，我的视频号要火了！」
他们的声音混成一片嗡鸣。
他转头望去，只见一张张陌生的脸，被泪水模糊成扭曲的怪相。眼泪滑出他的眼眶，滴在地面上。
「该死！」
「真好啊……你们这些人，麻木得像机器，一群无知的绵羊！只需要活着就行的机器！」
「而我，只是被命运拿来开玩笑。」
我之前是怎么忍受的了这种命运的？过去一幕幕痛苦的记忆充斥在他的脑中，随着一幕幕回忆在他的脑中闪现，他摇晃的力度与速度一次次加强。
他吼着，摇晃护栏，像要把世界也一并推翻。
忽然，一股力量抱住了他的腿。
是个小男孩。
他低头——那男孩双眼紧闭，泪水滑过脸颊，手臂却死死不放。
「放开我！」
他试图挣脱，但那股温度传进了皮肤，传进了大脑。
他愣住。
那男孩脖颈上，挂着一串银色圣母项链。
他瞬间明白了——那是教会里常见的。也许他们在哪个礼拜上见过。
他苦笑。
哈哈！还不准备放过我，想拿这种以神的使者救赎苦难的故事来拯救我？让我继续在这痛苦中不断轮回挣扎？你别想！
他伸手，想掰开那双小小的手，却在此刻，一个女人冲上前抱住了他的腰。
「哈！刚刚是约翰，现在是圣母！？」
警笛声不断变大，随着一阵口哨声，人群纷纷向两旁散开。
年轻的警察扑了上来，将他按倒在地。
「放开我！我没罪！我不需要救赎——不需要审判！」
他不断挣扎的脚，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长痕。
一道银针闪过。
冰冷的液体注入他的手臂。
他的呼吸在一点点放缓。
世界的噪音开始逐渐远去。
他听见风的声音，像湖面轻轻荡漾。
白光在眼前渐渐融化。
他的整个身体像沉浸在湖水当中一样，湖水不断将他的身体包裹。
——然后，一切都沉入了水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