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衍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快餐店里的人，依旧在低头玩手机，刷视频，打电话。他们的手机一切正常。
只有他的，被屏蔽了。
这不是技术故障，这是……精准的“修改”。
那个对手，在警告他之后，又切断了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他在告诉星衍：从现在开始，你是一个被孤立的人。你所有的信息来源，只有我愿意让你看到的。你就像一只被关进玻璃瓶里的苍蝇，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却永远无法触及。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星衍彻底淹没。
他不是在和一个人玩游戏。
他是在和……一个神，一个魔鬼，一个掌控着现实规则的怪物，在玩一场注定输掉的赌局。
而他，唯一的筹码，就是那本摊开在桌上，仿佛在无声嘲笑着他的《明史》。
恐惧是一剂猛药，初时令人麻痹，过后则催生出疯狂的求生意志。
星衍死死盯着那部变成“砖头”的手机，大脑在极度的恐惧后，反而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状态。对手在向他展示力量，展示绝对的掌控力。但这种展示，也暴露了对方的一个特点：他似乎倾向于使用一种“象征性”的、带有表演性质的攻击。
坠楼者对应“于谦之死”，信号屏蔽对应“信息隔绝”。对方在用现实世界来演绎他的警告，像一个喜欢在犯罪现场留下签名的连环杀手。这既是示威，也是线索。
星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重新落回那本《明史》上。既然手机被屏蔽了，那么这本书，就是他唯一的信息来源，也是他与那个“怪物”沟通的唯一渠道。
他不能再被动地接受警告，他必须主动出击，哪怕只是试探。他要修改什么？修改历史？不，他不敢。上一次的修改已经造成了如此可怕的后果，他不敢想象第二次修改会引来怎样天崩地裂的报复。他需要一个更小、更安全的目标。
一个……只与他自身相关的变量。
星衍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星衍，一个普通的历史爱好者，一个刚刚毕业的社畜。在这个被修改过的“新世界”里，他还是他吗？他的过去，有没有被篡改？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形。他要修改自己的“记忆”。
或者说，他要尝试在这本书里，寻找关于自己的“记录”。
这听起来很荒谬，一本《明史》里怎么会有一个现代人的记录？但自从他能修改世界开始，一切荒谬都成了可能。这本书，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历史载体，它更像是一个……规则的编辑器，一个“天道”的控制台。
他将书翻到最后一页，那是空白的附录页。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蘸了蘸桌上冷掉的咖啡水，在空白页上，小心翼翼地写下了一行字：
“修正者：星衍。状态：恐惧。目标：寻找对手。”
写完，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行湿漉漉的字迹。
一秒，两秒，十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血色的警告，没有世界的停滞。那行字只是慢慢地被纸张吸收，留下了一圈淡淡的水痕。
失败了？
还是说，这种“自我指向”的修改，不会触发对方的警报？
星衍感到一阵失望，但更多的是困惑。他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对手的力量是针对世界和历史的，而他个人，在对方眼中可能渺小如尘埃，根本不值得关注。
就在他心灰意冷，准备合上书本时，那行被他写下的字迹，忽然发生了变化。
水痕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重新勾勒过，墨迹变得深邃、清晰。紧接着，字迹开始扭曲、重组，仿佛活了过来。
“修正者：星衍。状态：恐惧。目标：寻找对手。”
这行字缓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行全新的、散发着淡淡银光的字迹：
“规则一：篡改者无法直接观测自身。汝为因，亦为果，镜中无影。”
星衍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镜中无影？
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撞开椅子，冲向快餐店的洗手间。他顾不上里面是否有人，一把推门而入。
洗手池上方，是一面宽大的镜子。
镜子里，一个面色苍白、眼神惊恐的年轻人正惊愕地看着他。那个人……有影子。灯光从头顶打下，他的轮廓清晰地投射在身后的墙壁上。
“镜中无影”……是什么意思？他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试图找出破绽。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镜子里的他，眼神是直视着自己的。而现实中，他的目光，却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游离。
这很正常。人在紧张时，视线是会不稳定的。
但……不对。
星衍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他发现，镜子里的那个“他”，眼神中除了惊恐，还多了一丝……他无法理解的东西。那是一种……审视的、冰冷的、仿佛在观察实验品的眼神。那不是他的眼神！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缓缓抬起右手，镜子里的“他”也同时抬起了右手，动作分毫不差。但星衍能感觉到，镜子里的那个动作，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而他自己，则在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规则一：篡改者无法直接观测自身。汝为因，亦为果，镜中无影。”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看到的，不是自己的镜像。他看到的，是“世界”眼中的他，是“规则”所呈现出的他的样子。他是一个“因”，一个修改世界的变量，所以他本身的存在，在现实的“镜子”里是模糊的、被规则所替代的。他无法看到真实的自己，因为他本身就是现实的“BUG”。
而镜子里那个眼神冰冷的“他”，就是这个世界为了“修正”他这个BUG，而生成的一个“补丁”！一个完美的、符合规则的、没有感情的“星衍”！
如果有一天，他彻底被这个“补丁”所取代，那么真正的“星衍”，就会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被彻底抹去。
就在他领悟到这一切，感到毛骨悚然之时，镜子里的那个“他”，嘴角，非常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冰冷的、充满嘲讽的微笑。
这个微笑，不是对着星衍的。
它是透过镜子，对着镜子之外的某个存在，一个星衍看不见的存在，所做出的回应。
仿佛在说：“我看到了他。下一步，该怎么做？”星衍浑身冰冷，如坠九幽地狱。
他的对手，那个“逆向干涉者”，不仅能修改历史，修改现实，甚至还能……操控“规则”本身！
他根本不是在和一个人博弈。
他是在和这个世界的“系统”本身，为敌。
镜子里的“他”依旧在微笑着，那笑容像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紧，要将星衍的灵魂彻底吞噬。而星衍，除了死死地盯着那面镜子，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他知道，一旦移开目光，他可能就再也分不清，究竟谁才是……真正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