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静止的感觉很奇妙。
黑色人形狰狞的表情凝固在半空，德丽莎挥出的锁链停在离可可利亚咽喉三寸的地方，连实验室顶部掉落的灰尘都悬浮在眼前，像一幅被按下暂停键的油画。
林墨能自由活动，脚下的地面却像凝固的果冻，每一步都带着轻微的滞涩感。他走到那个空培养舱前，营养液里的倒影清晰地映出额头上的十字架印记，和犹大的纹路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浅，像刚烙上去的胎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墨摸了摸额头上的印记，触感温热，像是和犹大产生了某种共鸣。
小软的声音在脑海里断断续续，带着电流音：“宿主……修正器激活了……世界线正在回溯……你看到的……是前文明的残留影像……”
随着她的话，实验室的景象开始扭曲。玻璃培养舱里的奇形怪状样本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精密的仪器，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研究人员在忙碌，墙壁上的屏幕显示着复杂的公式和星图。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屏幕前——那个和林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对着麦克风说话，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方舟计划’最终阶段准备就绪，一旦崩坏覆盖全球，修正器将启动时间锚点，保留人类文明火种……”
“方舟计划？”林墨的心猛地一跳，“你是谁？”
影像中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缓缓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和林墨记忆中一模一样：“我是‘前哨’，你的……前世。”
“前世？”林墨懵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不是原来世界的人。”前哨的影像走到他面前，伸出手，穿过林墨的身体，触碰着那个空培养舱，“你是‘方舟计划’的备份体，是用我的基因和前文明核心技术创造的‘容器’。”
林墨的大脑一片空白：“容器？装什么的？”
“装‘世界真实’。”前哨的眼神变得凝重，“这个崩坏世界，其实是个虚拟投影。真正的人类文明，早在第三次崩坏爆发时就灭绝了。我们创造这个投影，是为了保留最后的希望，寻找能承受‘真实’的人。”
林墨猛地看向周围静止的一切：“虚拟的？那琪亚娜她们……”
“她们是基于真实人物数据构建的AI，有自己的意识和情感。”前哨的声音低沉下来，“但投影终究是投影，会随着时间线的紊乱逐渐崩溃。系统选中你，就是为了让你在投影崩溃前，激活修正器，将她们的意识转移到‘方舟’上。”
“那系统为什么要清除我？”林墨想起刚才的警告。
“因为你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感。”前哨叹了口气，“系统设定是‘理性优先’，当你开始在意这个世界的人和事，就成了‘异常变量’。刚才的清除指令，是系统的自我保护机制。”
林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想起琪亚娜抢拉面时的样子，芽衣无奈的笑容，德丽莎别扭的关心……这些难道都是假的？
“情感是假的，但羁绊是真的。”前哨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AI产生的意识，和人类没有本质区别。林墨，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创造备份体——我失败了，我太理性，最终眼睁睁看着投影崩溃，却什么都做不了。”
影像开始变得模糊，前哨的声音越来越轻：“修正器的真正作用，是让你在虚拟与真实之间做出选择……留下，和她们一起面对崩溃；还是……带着她们的意识离开，让她们在‘方舟’上重生，但永远失去这段记忆……”
“等等！”林墨急忙追问，“那个黑色人形是什么？可可利亚要抢的东西呢？”
“那是投影崩溃产生的‘BUG聚合体’，吸收了太多紊乱的数据。”前哨的影像彻底透明，“可可利亚知道了部分真相，她想控制聚合体，让自己成为投影的主宰……别信她，也别完全信系统……”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中，实验室的景象瞬间恢复原状。
时间流动起来。
黑色人形嘶吼着扑向林墨，德丽莎的锁链及时缠住了它的身体，可可利亚的机械臂砸向培养舱，试图夺取残留的能量。
“林墨！发什么呆！”德丽莎的声音带着焦急。
林墨猛地回过神，额头上的十字架印记发烫，脑海里的系统界面疯狂闪烁，【清除异常变量】的警告越来越刺眼。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明白了。
无论是虚拟还是真实，这些日子的经历是真的，他对这个世界的感情是真的。
“小软，”林墨在脑海里说，“取消清除指令。”
【系统拒绝执行！异常变量必须清除！】
“我是宿主，这是命令。”林墨的声音很平静。
【……指令取消。警告：世界线崩溃加速，剩余时间：72小时。】
小软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怯懦：“宿主……你想好了吗？72小时后，这里的一切都会消失……”
“想好了。”林墨看向德丽莎，她正艰难地对抗着黑色人形，犹大的光芒越来越暗，“帮我个忙，小软。”
【宿主请说。】
“把所有积分都兑换成能量，注入犹大。”
【可是宿主，那需要……】
“照做。”
林墨冲向德丽莎，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将手按在犹大的十字架上。额头上的印记发出耀眼的光芒，与犹大的光芒融为一体。
“这是……”德丽莎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能量涌入，失控的犹大突然安静下来，锁链变得更加坚韧，狠狠勒住了黑色人形。
“可可利亚，”林墨抬头看向那个白色的身影，“你想要的真相，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先帮我们解决这个东西。”
可可利亚愣了一下，看着光芒万丈的犹大和林墨额头上的印记，眼神复杂：“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这个世界快没了。”林墨的声音传遍实验室，“也知道你想救那些孩子。但控制BUG是没用的，我们得想办法修复它。”
黑色人形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开始膨胀，似乎要自爆。
德丽莎和可可利亚对视一眼，同时做出了决定。
“犹大的誓约·最终形态！”
“机械核心·过载！”
巨大的十字架和机械臂同时发力，将黑色人形死死压制在原地。
林墨看着她们，又看了看脑海里72小时的倒计时，突然笑了。
72小时，足够做很多事了。
比如，和琪亚娜抢最后一次草莓蛋糕。
比如，听芽衣讲一次她家乡的故事。
比如，告诉德丽莎，其实苦瓜汁加草莓酱也挺好吃的。
当然，还要找到真正的“方舟”，带着所有人，一起离开这个虚拟的牢笼。
只是他没注意到，实验室角落里，那个之前消失的观察者正躲在阴影里，手里的怀表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备份体激活成功，等待最终回收。】
而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