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在凉子要杀人的恐怖注视下，我从善如流地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凉子抱着杯子盯着泛着泡沫的酒液，我知道她这个样子大概是有话要说。“凉子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她摇摇头，随即问道，“哲先生为什么要做这么一份工作呢？”
在此之前他们也共事了快半年，这是她第一次问起相关的事情，或许这也是关系拉近的表现吧。
我叹了口气，带着三分无奈四分懊悔，“当时我没工作，听说这儿管饭我就来了。”
“……”凉子战术喝啤酒。
“凉子小姐呢？”我咕噜灌下一口啤酒，顺口反问。
“想着先随便找个工作，然后就干到现在了。”凉子轻叹一声。
我默默举酒，与她干杯。
怪兽处理是份很辛苦的工作，能在这里干下去的女人更是少，而一直这么做下去，显然是有些不得已的理由。
自顾自的吃喝了一会，凉子迟疑着抬起头，再次发问，“虽然这么说有些为难人……而且明明我自己也不想被问，但是哲前辈是为什么会成为假面骑士呢，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吗，我当时是因为……觉得很有趣。”
我沉默片刻，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魔剑伊克西翁，来历不明的强大武器。宙斯会社通过研究它的力量开发出了异魔，想要以此掌控世界。与此同时，他们在异魔资料的基础上开发出了黑剑系统。主管黑剑系统研究的圣剑悟（圣剑悟 饰）博士无法接受宙斯会社的行为，带着骑士遇到了因为异魔失去家人的白石哲（白石哲 饰），于是开始了对抗宙斯公司的战斗。
“私密马赛，明明是这种痛苦的往事，我还问了这种不看气氛的问题……”凉子用力低下头道歉。
“……但总之现在我退役了。”曾经我回忆起这些会激动或悲伤，但现在只剩下平静。
一半是因为时间，一半是因为打灰打的。
沉默片刻，凉子仍然没能成功按捺住好奇心，“可是……假面骑士的去向都是成为怪兽猎人之类的战斗职业或者继续与开发公司合作吧？”
“在与宙斯会社的社长决战后，我的身体已经菠萝菠萝哒，就连变成基础形态都很勉强。”我叹了口气，“这方面的工作实在是无法胜任。”
“圣剑悟博士呢？”
“为了支持我击败宙斯会社，向银行和黑道借债开发强化道具，破产了，上次见他还是问我借十万日元说要去冲绳躲债……”
过于现实的故事令包间再度陷入沉默。
“那凉子小姐呢？”我最开始以为她只是因为年龄太大退役，但现在看她对变身奇怪的态度，这里面大概另有隐情。
凉子喝干了自己啤酒，并且盯上了我还没动过的第二杯。于是我把酒杯推到桌子对面。
喝干第三杯啤酒之后，她把玩着耳边的碎发，低声说道，“奇迹和魔法是免费的……”
我记得一个白色吉祥物不是这么说的。
“奇迹和魔法不需要代价就能使用，实在是过于廉价。”凉子叼着一根鱿鱼须，注视着酒杯中残留的泡沫与水膜，“因此它也不能带来任何价值。”
“那个……这是什么预言魔法自带的隐喻吗？”我实在听不懂，只能又一次要求解释。
“奇迹和魔法并不能解决择校问题。”
“……啊。”我了然，和怪人对战确实会影响成绩和出勤率，而高中没有好成绩就没法上好大学，能选择的工作自然也不多……
真是一点也不假面骑士和魔法少女的话题，直接过渡到了痛苦的成年人世界。
我也有一件好好奇的事情，此前相互踩雷的经历让这个问题的提出有了充足的铺垫。
“冒昧问一下，凉子小姐真的会弦乐器吗？”
“那只是魔法效果。”凉子捂住了脸，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真是太差劲了……为什么我现在还非得念那种羞耻的台词不可……”
“哦……”
凉子将手按在桌上的梳妆镜上，除了看起来有点blingbling之外非常普通。
“总之在那之后，我把变身器上的宝石卖了，租了个公寓，找了个管饭的地方，一直干到现在。”
“……这没问题吗。”
“只是好看而已，发动魔法不需要宝石，如果不是变身之后的装备都是魔法变的，我也会卖掉。”
今晚的冷场次数实在有点多，之后我们都没再聊工作的事情，一直往嘴里塞肉灌酒，直到再也吃不下为止。
我的酒量还可以，这点啤酒只是脸热，但凉子有些喝多了，解下手机上的挂坠拿在手里转着圈甩，粉色的长发与鹅黄的裙摆，是魔法少女莎莉娅，也就是她变身形象的Q版挂件。
凉子平时穿着肥大的工装和塑胶衣，下班时则是一身朴素的黑灰便装，解散扎起的狼尾，这个小小的挂坠大概是她身上唯一女性化的物品。
大家过得都很不容易啊……我感叹了一句，付掉了今晚的酒钱。
“我送你回去吧。”从停车场拖出电动车，我拍了拍后座。
“那就拜托你啦。”凉子一屁股坐到后座上，让我狠狠心疼了一下轮胎，凉子喝多的时候倒不至于发疯，但会松弛很多，有些时候就没轻没重的。
穿过灯火通明的街道，我特意绕了点路来到河边，用清凉的夜风醒酒。
这条路晚上没什么人和车，只有暗淡的路灯，一侧是高高的河堤，另一侧便是河道。
“有怪兽欸！”凉子突然高声说道，让我一激灵。
“不是说好不谈工作的吗？”
“真的有。”凉子拍了拍他的背后，指向河对面。
我看到一个黑影自房屋之间立起，向空中喷吐火球。
警报声立刻响彻，但立刻被怪兽的咆哮声盖过。
十米级的小家伙，大概派警察来就能解决问题，也不知道这份活会包给谁。他漫不经心地想着。
“来来，拍个照。”凉子胡言乱语着，斜过身体，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按下屏幕，将他们的大脸连同背景中的怪兽一起拍了进去。
很多年以后我都会记得这个夜晚，昏暗的道路仿佛永无止境，对岸怪兽脚下的火焰照亮了夜空，晚风吹过凉子的发丝，消融在夜色里。
当电动车离开河边，凉子轻轻倚在他的背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帮我个忙，装我男朋友应付一下父母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