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不对！”
“这样……真的不对吗？”
这是兄妹俩第一次尝试布置这种跨空间的传送阵法，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
只能凭着对阵法符文的理解，一遍又一遍地试错，再在错误的基础上重新调整。
一旁的余淑和许琉璃没有丝毫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目光温柔地看着两个小家伙专注钻研的模样，耐心等待着他们找到正确的方向。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一转眼就过去了整整一天。
兄妹俩身前的地面上，散落的废弃草纸已经堆积了足足两层。
每张纸上都画满了密密麻麻的阵法纹路，记录着他们一次次尝试的痕迹。
叶怀月还在皱着小眉头，苦思冥想眼前这一处关键节点该如何绘制。
一旁的叶怀阳却突然站起身，伸手拨开了身前堆积如山的草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关键思路。
叶怀月立刻将目光投向哥哥那边，眼底带着一丝期待。
自己这边无论怎么琢磨，都找不到合适的解法。
连四师姐之前给出的提示也已经用尽了思路。
或许哥哥那边能有不一样的灵感？
片刻之后，叶怀阳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他举起手中刚刚绘制完成的草纸，快步走到阵法边缘。
将图纸与地面上已有的阵纹仔细对照了一番。
叶怀月凑近定睛一看，不由得有些惊讶。
这张图纸上画的，根本不是哥哥平日里最擅长的符箓样式。
而是她擅长的阵法衔接纹路，线条流畅，逻辑清晰。
“月儿，你快看这个，是不是能完美适配咱们现在的阵法？”
叶怀阳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整整一天的反复尝试，总算是找到了这最后一步的关键解法，心中的喜悦自然溢于言表。
叶怀月伸手接过图纸，认真端详了片刻，脸上也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哥哥的手，算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随后提起画笔，立刻投入到最后的冲刺阶段，动作麻利而坚定。
又过了半个时辰，随着最后一笔纹路绘制完成，兄妹俩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往后躺倒在地上。
小脸上满是疲惫却又无比满足的神情。
整整一天的不懈努力，他们总算是成功将这个复杂的传送阵法布置完成了。
仅仅是支撑阵法成型，就已经耗尽了周围大部分的灵气。
原本浓郁的灵气此刻变得十分稀薄。
连呼吸都能隐约感觉到空气中能量的匮乏。
兄妹俩刚躺下一秒钟，一旁的余淑也再也忍不住，跟着躺了下来。
她已经整整维持了一天多的能量罩，为兄妹俩提供防护与能量加持。
自己的灵魂力都快透支了都。
但这份疲惫之外，心中的成就感也是真实存在的。
能够参与到这样一场的布阵中，对她而言也是一次难得的历练。
而叶怀阳和叶怀月兄妹俩，也在这一次反复试错的过程中，有了很多意外的收获。
那些被丢弃的废稿并非毫无用处。
其中不少纹路设计和思路，都可以迁移运用到其他阵法之中，算是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在兄妹俩带着笑意的目光中，四师姐许琉璃缓缓探过脑袋。
她双眼中那层淡淡的奶白色能量已经彻底褪去。
眼眸弯弯，脸上也带着笑容。
下一秒，许琉璃也轻轻躺了下来。
就躺在兄妹俩身边的空地上，与他们一同感受着布阵成功后的轻松与惬意。
“小师弟、小师妹，还有余淑妹妹，你们真的太厉害了。”
许琉璃向来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
虽然她不善言辞，说不出多么华丽的话语吧。
叶怀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因为脱力而上下起伏的胸膛。
然后侧过身体，对着身边的许琉璃轻声问道：
“四师姐，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许琉璃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没过多久，随着一阵柔和的奶白色光芒亮起，一道稳固的传送门在阵法中央缓缓打开。
透过传送门，兄妹俩一眼就看见了外面等候多时的大师兄任道千和三师姐尹秋月。
唯独不见二师姐曼罗兰的身影。
而在大师兄和三师姐身后，还站着一群身着与余淑同款服饰的修士。
想来应该是上圣山派来接应余淑的人。
“小师弟、小师妹！还有四师妹！你们终于出来了！”
任道千和尹秋月脸上满是欣喜，连忙上前想要迎接他们。
与兄妹俩和许琉璃的喜悦不同，余淑的目光在触及外面场景的瞬间，就被某样东西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缠绕在周围地面上的红色藤蔓。
那一瞬间，余淑的内心仿佛被惊雷炸开，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抹刺眼的红色。
眼眶瞬间就红了。
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哥哥……”
她恨余重，恨他不听劝阻闯入妖魔山，恨他变成怪物让自己陷入两难。
可血缘的羁绊却无法说谎。
就算心中的恨意再深，看到与他相关的一切，内心还是会忍不住剧烈颤动。
她曾无数次在心里希望余重能够彻底消失。
可当他真的不在了，余淑才发现，这份血缘带来的牵挂与痛苦，远比恨意更加沉重。
“余淑！快回来！我们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上圣山的同门朝着她挥手呼喊，语气中满是喜悦。
看吧，他们也认为除掉余重这个隐患，是一件好消息。
对“所有人”都好的消息。
可余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心中满是矛盾与苦涩。
明明自己恨透了余重。
可此刻看到与他相关的痕迹，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想要再感受一丝他存在过的气息。
看着余淑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传送门，神色恍惚的模样。
兄妹俩对视一眼，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初红衣人自爆时，那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其中蕴含的痛苦与绝望，此刻他们似乎有了一丝共情。
许琉璃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余淑的异常。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余淑内心深处的矛盾与挣扎，还有那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无声啼哭。
她沉思片刻，结合自己现在的灵魂力储备，再感知到外界空气中残留的余重的灵魂碎片。
她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或许，她可以帮余淑再见哥哥最后一面。
于是，许琉璃悄悄走到余淑身边，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余淑妹妹，我可以帮你把你哥哥残留的灵魂碎片提取出来，让你们再好好见一面。”
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眼睛也是闭上的状态。
余淑浑身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许琉璃。
原本强行压抑的情绪，此刻再也抑制不住，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她带着浓重的哭腔，哽咽着开口：
“谢谢许师姐，我想……我想再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许琉璃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缓缓张开了小嘴。
下一秒，一段悠扬而哀婉的曲调从她口中流淌而出。
那声音里满是化不开的悲伤，任凭谁听了，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深切共情。
随着曲调的蔓延，余淑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身处一片陌生的空间。
这里的天空被绚烂的极光笼罩，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她四处张望了一番，没有看到许琉璃的身影，却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挺拔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汉服，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肩头。
正是她记忆中那个还未接触过妖魔、温柔可靠的哥哥。
就一眼，余淑积攒已久的泪水便再也忍不住。
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哭得泣不成声。
明明在之前的空间里，她已经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可此刻再次见到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庞，心中的委屈与思念还是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
“余重！你回头！看着我！”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因为哭泣而变得沙哑。
面前的身影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果然是余重年轻时的模样。
眼神清澈，笑容温和，没有丝毫被妖魔侵蚀的痕迹。
“小淑？你去哪里了？我找你找了好长一段时间！”
余重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与关切。
说着就要迈步上前，想要靠近她。
“你别过来！”
余淑突如其来的吼叫，让余重停下了脚步。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妹妹，脸上满是心疼。
“你为什么要去妖魔山？为什么根本不听我的劝阻？余重，你胆子大了啊！连你妹妹的话都敢不听了！”
这一段话，余淑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委屈与责备。
“......因为你是上圣山的候选圣女，我听说妖魔山深处长着一种能护佑圣女平安的灵草，我想去给你采……”
“我才不稀罕！”
余淑伸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继续对着他哭喊：
“我想要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你死了，我以后怎么办啊！”
说完这句话，余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蹲倒在雪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可是现在，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余重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奇怪的是，明明只是灵魂状态，他却依旧能感觉到喉咙满是干涩。
“小淑……”
他再次上前一步，想要伸出手将妹妹拉进自己怀里好好安慰。
却发现自己的手掌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根本无法触碰。
下一秒，余重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这片空间里。
余重看着妹妹痛苦的模样，轻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愧疚与不舍：
“小淑，对不起，当初没有听你的话，让你这么伤心。我要走了……来世，我就不打扰你了，祝你平安顺遂。”
闻言，余淑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拼命摇头：
“不要！你不要走！来世……来世也不准走！你必须陪着我！”
她伸出手胡乱地抓着，想要抓住哥哥即将消散的身影。
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可最终却什么也没能抓住，只抓到一片冰冷的空气。
“哥哥！你听到没有！来世我要是没见到你，我一定要揍你一顿！！”
余重的笑容依旧停留在脸上，可面部却忍不住微微抽搐。
想到自己当初被妖魔侵蚀、失去理智的模样。
想到自己给妹妹带来的伤害，他的眼中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水。
泪水滴落在雪白的地面上，碎裂之后又重新凝聚，最终形成了一颗小巧的水晶，静静躺在雪地里。
“我答应你，我的妹妹。”
这是余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消散在这片空间里。
只留下那颗凝聚着他最后念想的水晶，在极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微弱而温柔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