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睡到晌午,厄里斯才被蒂莉轻轻摇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钻入鼻腔,她身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已被蒂莉耐心的用白色纱布包扎,敷上了治疗的伤药,自己身上那浸满污水的裙子也早被换下,此刻正穿着一件干净,柔软的睡袍。
"晚安,蒂莉。"厄里斯抱着枕头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将身体卷进被窝里,“今天是休息日。”
“可是,希拉斯先生——你的父亲传来口信,要求您今晚务必要出席在城外庄园的宴会。”蒂莉继续摇晃厄里斯的身体,轻轻的揉她的脸。
“啊,我的史莱姆凝胶还没有卖呢!”厄里斯突然想起了可怕的事,连忙从床上坐起身。史莱姆的核心已被击碎,剩余的凝胶会不断流失魔力,这可是重大的经济损失!
"喂喂,别任性了。这可是很正式的宴会,是新任的伯爵大人主办的,你必须去裁缝铺租一件得体的礼服才行。希拉斯先生可是特别嘱托我要将一切安排妥当。”蒂莉无奈的摇了摇脱线的厄里斯。
希拉斯·科维尔是厄里斯的父亲,他干练,狡猾且精于算计。即使是最廉价的监狱内囚犯制作的布袋也能被他吹嘘成精品,售出极高的价格。可他却从不觉得自己可恶,反倒是讨厌"科维尔"这个发音如同阴影一般的姓氏。他要求手下的人称呼他为“希拉斯先生。”
厄里斯就从来不会纠结自己的姓氏,作为私生女,她从来没在学校考试的卷子上"姓氏"那一栏写过一个字,这可帮她省了不少笔墨。现在,厄里斯更关心怎么出售她昨天拼命带回来的凝胶。
“不,我不需要礼服,教会学校的校服就足够合身了。”厄里斯光着脚爬下床,张望着走向客厅。她拉开每个柜子,寻找装着凝胶的布袋,这可是她宝贵的零花钱。
“别闹了,厄里斯小姐。你的校服可称不上是正装,你会在宴会上被人笑话的。”蒂莉拿着厄里斯的长袜和皮鞋追上她,捏着她的腿,强迫她更衣。
现在必须在这里说服蒂娜,不然自己“先把凝胶换成药水,再出门接委托赚钱”的完美计划就全泡汤了。她长吸一口气,猛的回过头,装出一副愠色:“是谁对你说校服不算正装的?是神明大人吗?这可是教会认可的指定服装!像我这种虔诚的优秀的信徒当然要在休息日也身穿校服!这才叫作表里如一!在平日里装出一副温良虔信的模样,背地里却在所谓的‘正式宴会'上穿着的暴露的礼裙跳猫舞,这不是对神明大人的亵渎吗?”
厄里斯拉开药柜的门,一个大布袋从柜中滑落。她慌忙伸手接住,嘴里也停止了干话,发出"好哦"的欢呼。那模样就像一只准备过冬的小松鼠抱着它的宝贝坚果。
“好啦,满脑子史莱姆凝胶的信徒小姐。”蒂莉只觉得又气又好笑,终于服软了。她拿出一个大铜币拍在厄里斯的手心里“我会帮你卖凝胶的,但你要好好的换上礼服。”
时间一晃就到了傍晚。马车里,厄里斯翘着穿着白色修女长袜的小脚,仔细的数着她的“战果”——四瓶魔力药水和一瓶镇静药水。而她的身上依旧是那套熟悉的校服连衣裙。
“一枚大铜币可比破凝胶值钱多了,换了好多药水呢。” 厄里斯笑着对身边的蒂莉说,像是一只吃到了鱼干的小猫。她当然不是想要赚凝胶的这点差价,或许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报复不给她零花钱还要藏起她的凝胶的蒂莉。
况且比起淑女的礼裙,还是战斗用药水更让她安心。
蒂莉望着兴奋的查看着药水的厄里斯,嘴角微微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马车穿过大片广袤的田地,秋收刚刚结束,空气中还散发着麦荏和泥土混合的香气。秋风呼呼的吹过空旷的田野,显得天地更加辽阔。在远处,领主的城堡高高的矗立在丘陵之上。
"这些田地都是领主大人的吗?" 厄里斯微微有些错愕。
"是的哦,新任的领主是白银公爵最受宠爱的小女儿,也是[王国的白银明珠]",蒂莉看着厄里斯怀中抱着的药水揶揄道,她指尖流出的一点财富,就能买断全城的药水——不过嘛,比起财富,让她一举成名的,是那支能为她换来一座城池的舞。”
"她才到刚刚能订婚的年纪,就在国王的宴会上跳了一支惊鸿的舞蹈。国王一高兴,不但允诺她和王子的婚约,甚至把这座城市也赐给她作为礼物。"
“刚到能订婚的年纪?”厄里斯立刻抓住了重点,小声嘟囔,“那不就是个小不点吗?”
马车停靠在城堡的外院,来往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穿着教会长袍的神官,手持长杖的宫廷法师,一袭武装衣的骑士,丝绸锦缎缠身的商人,厄里斯身上的校服在此刻显得格格不入。
厄里斯想要向蒂莉求助,可蒂莉却只投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就混入了仆从的人流,进入仆人专用的等候区待命了。
厄里斯抱着她装满药水的小包,在衣香鬓影的宴会厅寻找自己的座位。她四下张望,最终锁定了一个目标——那是个穿着精致黑裙的黑发女孩,看起来年纪比自己还小,她独自站在一根立柱旁,似乎和这里的热闹有些疏离。
厄里斯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走过去:“你好,小妹妹,你也是和家人一起来的吗?我找不到我的座位了,这里好像也没有身份牌……”
坐在同龄人身边应该是最符合礼节的,厄里斯这样想。
“如果座位是随便坐的话,”厄里斯的声音变得轻快而理所当然,“我可以和你坐在一起吗?”
卡莉斯塔·阿格芮丝伯爵微微仰起头,她那双烟蓝色的眼眸在墨色发丝的映衬下,如同冰封的湖面,清澈而沉静。她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当然可以,请跟我来。”
她亲自引路,在满场宾客惊愕、探究与不解的目光中,从容地穿过大厅,将厄里斯带到了最前方、最中央的主位旁。
“坐这里吧。”卡莉斯塔优雅地示意自己右手边那个无比尊贵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