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你刚才的说。”
木以坐回地下室中的木椅上。身侧跟着付燎以及刚才未分出胜负的姐妹。
“接着什么?”付燎拘谨地坐在椅子上,不由得左右张望。
两侧的两姐妹如同左右护法,只不过比起被保护,他更像是被审讯的犯人。
面前坐着的,就是那位神龙不见首尾的院主。
相传从来没有谁见过院主的真容,他那面挡住样貌的铜色面具就是他本人的身份象征。
作为统领院内各路指点江山的师尊的人物,仅管没有让付燎感受到任何气场上的压迫,但还是让他坐立难安。
“你刚才提到了,内定?”
“是的。”
“那不可能,只要实力足够,都可以参加预选。”
“我当然有这个实力,可是如果没有被导师看中呢?”
“嗯?”木以发出疑问。
“嗯?”付燎也有疑问。
“傻小子的意思是师...院主您不知道吗?”
曲缠云迅速把付燎“嗯”的意思解答了出来,然而这顿思考差点让她嘴瓢。
“不知道什么?”木以问曲缠云。
“我也不知道他指的是不知道什么,但他所表达的意思就是在问:您不知道吗?”
曲缠云思路清晰。
“我不知道什么?”木以转回头问付燎。
“您不知道,我们需要被导师看中才有资格参加预选赛吗?”付燎思路没有掉队。
木以看向秦束月,但从对方脸上得到了否定回答。
“从来没有过这回事,我要求的是各系门内部进行比试,胜者获得参加预选赛的资格。”
“可我们导师不是这么说的。”
“他怎么说?”
“他说,需要实力强大,并且能入得了他的眼的人才能参加,但这明摆着就是内定吧?”
入得了他的眼......
付燎的这个说法让木以觉得有些耳熟。
“当然,我也明白这种情况在各处都很常见,我也会守口如瓶,虽然我只是个新生,但我绝对不会给学院丢人,如果还有内定名额的话,我想向院主求一个!”
付燎越说越激动,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一袋钱币,以及一张纸,纸上的标题写着“保密承诺”。
看来他为了求得这个所谓的内定名额,做足了准备。
然而眼前的院主却还是朝他推手。
“院主!晚辈真的需要这个机会!如果是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回家去取!”
付燎站起身非常标准地鞠躬。
“够了,告诉我你们系门导师的名字。”
“贺无念,贺大师。”
付燎回答得很小声,觉得自己可能投了篓子。
木以嘴角一抽:“你出去吧。”
付燎大失所望地被秦束月和曲缠云架了出去。
待得两女归来,木以摘下面具揉了揉太阳穴:
“传全院师生,开会。”
......
极诣院礼厅,全院学员方阵整齐,各个系门如同一张张大型地砖,笔直立于厅内,前方则各自站着他们的导师们。
礼厅前方,包括秦束月,曲缠云在内的四位青年男女面朝众人,肃立于石台上。
在他们后方,院主那铜色面具的光泽似乎比平常要黑了不少。
“呵呵呵呵,实在是抱歉,老夫因为有些事情耽搁,来得稍晚了些,院主近来可好?”
原本万籁俱寂的礼厅突然传出贺无念大大方方的笑声,此时的他已经褪去了那件臃肿的金色绸缎,取而代之的是朴素的黑白色极诣院袍服。
“要我给你搬个凳子坐么?”木以的声音透过面具后已经难以辨清原本的音色。
“院主说笑了,虽然老夫也算是院里小有名气的师尊,但既然院主都还站着,老夫稍微站一会也不碍事。”
面对木以的挖苦,贺无念并没有担待,从容走向自己所带领的系门前。
“你不坐,那我稍微坐一会,毕竟时间还早。”
虽然身后没有座位,木以还是坐了下去,屁股下一块椅子形状的冰凭空浮现,刚刚好接住他。
“把你们系门的七阶参选者叫出来。”木以翘起了二郎腿。
只见贺无念回头一使眼神,一名容貌娇好的青年女性低着头战战兢兢地从“石砖”上剥离。
“付燎!”秦束月依旧维持着她的标准站姿突然喊到。
“在!”付燎同样处在那块石砖上。
“过来。”木以伸手示意。
直到付燎站在了先前那名女子身边,木以才开口:
“打。”
贺无念脸色微微一变。
“啊?”两人不解。
“切磋啊,你不是说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吗?”木以这句话显然是说给付燎听的。
理解了对方的用意后,付燎原本紧张的神情顿时恢复神采,右手握着剑鞘转过身,对身侧的女子拱了拱手:“七阶彩戈付燎,请指教!”
女子的眼神飘忽不定,企图与贺无念对上视线。
“院主请慢,极诣院礼厅怕是难以承受七阶对决的余波啊,更何况这里还筑有前院主的石像。”
“前院主已经死了,现在我是院主。”
木以不由分说打断了贺无念,转头对着台下两人催促:“打。”
“七阶彩戈柳鸢,请指教。”形势所迫,名为柳鸢的女子只能硬着头皮应战。
......
毫无悬念的战斗,差距比木以想象中还要大,甚至没有必要为了观战而坐下。
付燎的技格与凝术质量全方位碾压柳鸢,不出五个回合,柳鸢的长剑就被付燎击落。
看得出来,柳鸢仅仅只是勉强达到了七阶的门槛,但另一边的付燎则明显已经在七阶沉淀了很久。
“有什么要解释的吗?贺无念?”铜色面具对准了贺无念,“为什么你们系门参加预选赛的人选不是胜出的那个?”
木以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贺无念。
“难不成——你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凭实力筛选参赛者吗?”
望着默不作声思考话术的贺无念,木以语气咄咄逼人。
“因...因为......”贺无念只觉口干舌燥,“我认为参赛者不应该仅仅由实力决定,柳鸢她......更有潜力,她更需要一个这样的比赛机会证明自己。”
“为什么偏偏是她更需要这样一个机会?她更有钱?”
贺无念话音刚落,木以的追问立即接上,没有给他留继续编造的间隙。
“不...恰恰相反,她家境贫寒,整个家族指望她能在极诣会上大放异彩,老夫也是一时心软...”
“没有钱?”木以毫不留情地拆穿:“那就是有色了?”
柳鸢的脸一下变得惨白,贺无念干枯的僵尸脸此刻似乎也回了血,变得有些红润。
“你敢辱我名声?老夫在这极诣院的资历比你都老!难不成连一个小预选赛的参赛资格都没有权利决定嘛!”
“承认了,拿下。”木以一声令下,台上几名青年男女纷纷跃下石台。
“我看谁敢!”
贺无念大手一指,颇有气势。
“老夫可是八阶驭魔,是极诣院的首席师尊,你们胆敢动......”
水灵灵地,贺无念就这样被众人制服,结结实实按在了地上。
这也是很多习魔者不愿意选择驭魔流派的原因。
驭魔虽然能够汇聚大量元素魔絮发起破坏力极高的凝术,但短板过于明显——
由于凝术需要的魔絮量大,因此驭魔的凝术往往起手动作较慢,一旦被对手欺身就会陷入窘境。
尤其是只使用强化魔絮战斗,以爆发力和速度著称的白者流派,堪称驭魔流派的克星。
木以走下台阶,贺无念怨恨无比的老眼向上方翻去,奈何只能看得见对方的脚踝。
“当然了,你毕竟也算是院里的大师,念在苦劳,我也给你留两个选择——”
贺无念轻蔑一哼:“量你也不敢把老夫怎么样!”
“第一,以后留在院内打扫卫生。”
“放屁!老夫一代名师岂有在你门下打扫卫生的道理?”
“第二,以后负责院内的清洁工作。”
贺无念当下就明白了,这个人是要赶他走。
不仅要赶他走,还要狠狠地羞辱他。
木以缓缓蹲下望着贺无念阴翳的脸庞:
“那么到你做出选择了——扫地,还是清洁?”
“你!”
贺无念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奈何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关节不被控制,就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行!你够狠!老夫离开极诣院便是!让他们放开老夫!”
“极诣院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你还想怎样?”听到这句话后,贺无念斜翘起来的白眉如同张开的羽翼。
“由于你的一己私欲,预选赛公平公正的筛选机制遭到质疑,你不需要给点赔偿吗?”
“你别得寸进尺!”贺无念的吼叫声在礼厅显得孤立无援。
“那就只能挑断你的术纹,留你在院内打扫赔偿了。”
“......你想要多少?”
贺无念强压愤怒,他急需要脱身,至于复仇的机会,日后有的是。
“这不用你操心,已经有人去你的房间收钱了,你只需要毫无保留地离开极诣院就行。”
意思很明确,贺无念在院内留下的所有财产都将被没收。
“放开老夫。”贺无念脸色阴沉,声音如同怒狮低吼。
木以抬了抬手,众人这才放开贺无念,但手中纷纷攥紧了各自的武器,以防老家伙乱来。
但后者显然已经没有了这种打算,只见他起身拍了拍衣袖,在众目睽睽之下背着手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礼厅。
“虽然被极诣院除名,但你也完全可以去别处讨个体面,像你这样的大师,荣国肯定有不少大家族抢着要的,比如......竹白家?”
贺无念猛然回头眯起眼想要端凝那副铜色面具后的面孔,但被几道伸过来的武器遮住了视线。
“请离开。”为首的秦束月催促道。
随着贺无念身影逐渐淡出视线,木以站回石台,让方才切磋的二人归位后,缓缓开口:
“极诣院一向不允许徇私舞弊,各位导师更不允许接受外界任何私聘,我们的一切资源只向院内各位天才们提供,不是给凡人准备的。如果再发现类似的情况,我管你定阶多少,什么身份,下场绝不会好过他,明白?”
“明白!”台下师生声音震天动地,一名八阶大师说踢就踢的态度让他们敬畏之心顿起。
付燎在人群中感动得眼角含泪,极诣院选择处理掉更具备价值的师尊,也没有选择处理掉他这个提出问题之人。
“无论是导师还是学生,都给我记住,是因为你有极诣才有资格来到极诣院,而不是极诣院为了你的极诣去招揽你——”
礼厅之内,所有人安静立于原地,任凭话音在空间中回响。
“天才中的天才,只是来见我的门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