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撕裂空气的热浪，涌动的炎柱在众人的注目中轰向礼堂的另一侧，灼伤正好在路径上又来不及反应的倒霉蛋们。
感受到温度逐渐升高，正努力尝试调解纠纷的埃但警惕地回头一瞥。
“我的先祖大人啊……”他下意识地握住剑柄，准备拔剑防御。
好战者们吹起口哨，变得愈发疯狂，也打算施展各自的拿手法术，让氛围变得更加热烈和有趣。局部混战恐怕要全面升级了。
格拉丝嘴角发僵，一个个想法在头脑中闪现：“石桌的硬度足够当掩体吗？要直接离开吗？还是……”她翻过手，触碰到斗篷内侧的某物，镇定下来，同时抓住艾菈的胳膊，准备随时带她撤离。
当然，如果担心艾菈会在这种程度的战斗中受伤，那倒是有点小瞧她了。格拉丝考虑更多的是：不要让这个动手不动脑的暴躁姑娘把整个礼堂都拆了。
她所担心的糟糕场面没有出现。
一片银色薄膜凭空出现，迎面吸收了艾菈发射的魔焰，随后蜷缩成一个小泡泡。一只苍白的手探出，轻轻一点，泡泡碎作零星光屑。
这时众人才发现过道上多出一个红色的身影。
“各位，请消停一下。”柔和又厚重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回荡。简短的话语听起来不像命令，竟真的让刚刚还在打斗的人们自觉收敛魔力，乖乖坐好。在旁边踌躇许久的救护员终于敢上前抬走伤员。
红袍的老魔女仰起头，露出因皱纹显得有些慈祥的面庞，平静而深邃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向艾菈和格拉丝的方向稍作停留。
“完啦，院长盯上我们了！”艾菈慌张地缩向桌底，把兜帽往下拉得更严实。
“应该没事，这里的规则向来是‘谁能打谁说了算’嘛。”
格拉丝如果猜得不错，朱斯塔院长不会特意追究这类事情，在场的绝大部分人也一样，不会同情与自己无关的受害者。这与尾族传统的观念有关，也因为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势，伤者都能通过魔法被快速治愈，无非是魔力消耗量多少的问题而已。
“而且我没搞破坏，有可能被盯上的只有你。”
“呜呜……”
“咦？艾菈小姐坐在地上干什么？”埃但一边整理着有点弄脏的礼服，一边走回属于自己的座位。
格拉丝对埃但简单概括了刚才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埃但攀上石桌，越过格拉丝对委屈巴巴的艾菈一顿说教，让她不要不顾别人的安全乱放杀伤性的魔法。
“哈？你是谁，就敢教训我！”艾菈被说烦了，上下打量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我说怎么这么眼熟，你不是姐姐的那个手下败将嘛！”
“我可能是不强，但是作为守卫团的一员我是有责任劝诫你的。”
“作为姐姐的护卫，我也有义务追究你刚刚擅自向她搭讪。”
“你们两个吵死了。”格拉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请了这么个身份显赫的“护卫”，也不关心所谓正义感的事情。她拨开两人相互对峙着的脸，默默地将目光投向中心平台。朱斯塔院长宣布卡塔—阿蒂联合魔法学院的毕业典礼正式开始。
“各位来宾、各位导师，以及我最为之骄傲的毕业生们！”
“斯莱森的恩宠让我们齐聚于此。我们今天在这见证的，不仅仅是一场仪式，亦是狐尾族新世代的新起点，是圣尾村希望新星冉冉升起之日……”
“我们永远铭记名为卡塔和阿蒂的两位先祖伟大贡献，我们永远难忘高贵的狐尾族受尽羞辱的时刻，为族人培养卓越的支柱，以重铸狐尾族的荣光与辉煌，这便是本学院的历史职责……”
格拉丝又开始犯困了，选择性地过滤掉院长大人长得没边的致辞，她脑海中只反复咀嚼卡塔和阿蒂这两个名字。唔，历史上被称为“血池”的卡塔和被称为“迷雾”的阿蒂，她们是圣尾村所有人的先祖，面临卑鄙劣种人的诅咒威胁，带领族人在山间的神泪树下重建家园……
她偷偷往左瞄了瞄，艾菈在摆弄着自己的手指，银发如流水从兜帽中泻出。这便是最纯粹的阿蒂血脉的象征，包括从刚才起就时不时撩到她脸上的毛茸茸大尾巴，也是银白色的。
假设发色和尾巴毛色完全相关，如果自己也有尾巴，那想必是暗红色的。不过传说中卡塔的毛色不是暗红，而是血一般的绯红。
再看看另一边专心聆听的埃但，就能推翻发色和尾巴毛色总是一致的猜想了，头发是黑色的，尾巴却是深蓝间点缀着斑驳的白。虽然很没礼貌，但可能这就是杂种吧。
“姐姐，要到毕业生的魔法展示咯。”
“加油哦。”
艾菈踏上石桌，直接蹦到中心的平台。其他的毕业生也陆续聚集。
所谓魔法展示，就是字面上的含义，毕业生排队展示着自己的独门绝术。整个展示平台顿时变得五光十色，各种火光、碎石、神秘液体溅向观众席，大家都展开各自的魔力护盾。
格拉丝想起来，院长提议过向工坊订制能进行场地防护的魔法装置，不过她暂时没有设计的思路，看来对学院来说这是有必要的。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看得清楚嘛。”她托着腮，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施法防御。倒不是因为她是不屑于防御的高手，是埃但顺手帮她挡了。
“真怀念啊，两年前我和你在这毕业决斗的时候，应该也有这么精彩。”埃但向格拉丝搭话。
“我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怀念的。”
“你看上去很无聊，这里面没有你感兴趣的魔法吗？”
“有兴趣也用不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尾巴是残废的，魔力量根本不够。”
埃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沉默了。
“嗯……至少你魔法道具做得很好。我印象很深刻，特别是最后打败了我的——那些瓶子。”
“你独有的才能肯定有更多发展空间的。”
格拉丝叹了口气，回答说：“我刚刚碰到马洛拉教授了，她把眼镜给捏碎了。”
“啊？她知道那是你做的了？”
“璐兹小姐告诉她的。”
“抱歉……马洛拉老师总是抱怨开发魔法很困难，我就送给她了，我以为那会让她对你改观。”
“这不是你的错。”格拉丝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平台上。一个小胖子刚刚筑起了一道巨大的石墙，分割开整个平台，高度快触碰到秋千，有两米多宽。他因为魔力的快速消耗而气喘吁吁，但是表情非常得意自豪。
“谢谢，很好的靶子。”艾菈款款走上前，小胖子一看见她，脸色霎时变白，大概是预料到自己辛苦杰作将要面临的结局了。
艾菈摘下兜帽，拨了拨闪亮的银发，精致可爱的容貌瞬间吸引全场的目光。
“是阿蒂家的艾菈！今年的优秀毕业生！”
“好漂亮的尾巴，好想摸摸看呀……”
“这不是刚才放火的小鬼嘛！”
艾菈闭眼飞速念咒，手臂一抬，十余根巨型藤蔓破地而出，螺旋生长至半空。她轻摆手掌，巨藤尖端闪烁着光芒拐弯刺向石墙，直接洞穿了墙面，再没动静。这种程度也算是精彩了，就在众人以为魔法结束时，巨藤尖端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连带着石墙炸开。转眼间平台上只剩下一点残破的墙根。
救护员又进来抬走一些大意的人。
“这是什么魔法？”埃但没听说过植物魔法还能爆炸。
“藤蔓的顶端缠了点东西，刚好是引发魔力爆炸的纹路。”
“真厉害……是你教的吗？”
“我只提到过这种思路，魔法纹路应该是院长教的吧。”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艾菈向格拉丝兴奋地招招手，她回以微笑。
之后，又走了其他一些流程，毕业典礼就算告一段落了。在格拉丝看来都挺无聊的，除了优秀毕业生发言，艾菈当众对她作了一番热情又甜腻的赞美和感谢。埃但从没见过格拉丝脸这么红过。
“格拉丝·卡塔！请过来一下。”这是院长的声音。
格拉丝一脸不情愿地走上了平台，埃但也跟了过来。
“朱斯塔女士，有什么事吗？”
“这些孩子们想向你挑战。”院长指了指身旁的一些毕业生。
“正常来说不是挑战当届的优秀毕业生吗？”格拉丝有些疑惑。
“你是笨蛋吗？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个暴力女人啊！但是我们只要打倒你——暴力女的姐姐，那不就相当于也战胜艾菈了嘛！”
“这些胆小鬼。姐姐，快揍扁他们！”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格拉丝完全没搞明白他们的逻辑。
“好像挺有意思的，我也想挑战你，看看自己进步了多少。”埃但也开始摩拳擦掌。
“……”
众人听说无尾的残废要和今年的毕业生进行魔法决斗，又重新坐定，跟着起哄。
“打一架！打一架！打一架！……”
“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怕了就夹着尾巴逃跑吧！噢，天呐，我忘了你没有尾巴！哈哈哈……”
“格拉丝，至少对我来说，是希望你接受挑战的。”院长的眼神充满希冀，“让我们看一看魔法真正的未来吧！”
“上呦！小格拉丝~”穹顶传来璐兹的呼喊。
“信上可没说要来打架啊……”格拉丝无奈地叹气，“那就快点打完回家睡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