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两人之间凝固。
看着这个凭空掉下来，还没长尾巴的可疑的面具人僵在原地，格拉丝瞬间就反应过来：对方很可能就是令警报一直没停的原因。
头上长角的家伙，是角族吗？格拉丝曾从书中了解到外界可能存在尾族以外的种族，就包括了角族，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
但是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和实力，她不想贸然采取行动，于是先选择最稳妥的观察。
令她感到疑惑的是，这个疑似入侵者的家伙的反应也很古怪。
对方没有逃开，也没有出手攻击。只见那张暗银色的面具微微转动，沉默着打量着自己。
突然间，一个带着几分试探的、稚嫩的少年音从面具下传出：
“你是……首领派来的吧？你不像是这里的人。”
她听出来了，这面具小子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既然对方敢这么直白地发问，那么……
“是哦，我是内应。”格拉丝没有迟疑，很自然地回答。
“太好了，呼……”面具人明显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我第一次行动就要拖后腿了 。”
确实不太聪明啊。
“那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不干活吗？”她语气冰冷地催促对方。
“呃……，是这样的，我传送过来的时候出了点问题，现在有一点点迷路。”
面具人尴尬地摸摸自己的角，见格拉丝绷着脸，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补充：
“我本来要和首领会合的，但我不知道他在哪，能请你带个路吗？”
“我有自己的重要任务，没空帮你，你自己慢慢找吧。”格拉丝耸耸肩，假装要走开。
“拜托你了！坐标偏差不会很远。”面具人语气急切地央求，“但是去晚了我要受到惩罚的！”
“对了！目标是阿蒂家族的家主，你告诉我他家在哪里就好了。”
格拉丝的瞳孔微微一缩。
目标是谁？
阿蒂家族的家主……那不就是茜拉夫人吗？
那他们要找的地方不就是艾菈的家吗？！
艾菈的家，说近也确实很近，翻过格拉丝右手边的那堵高围墙就是艾菈家的后院了。
而这个面具人说他们的首领已经等在那里等他会合了……
恐慌和紧张感如同冰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后颈，让她一时间没法继续维持淡漠的表情。
面具人察觉到格拉丝突然变了脸色，心中也产生疑惑。
“你怎么了？”
“小心，你后面来人了！”格拉丝指向他身后，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面具人果然上当，慌张地往旁边闪了一步，转身向后看去。
一个内部闪着银光的瓶子已经悄无声息地被抛到面具人的背后。
格拉丝打了个响指，瓶子应声在半空中碎裂，从中迅猛长出银色的破魔藤蔓缠住面具人的身体。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了。”格拉丝咬咬牙，暗自心痛。
这是圣女向工坊订购在神恩夜使用的灯具时，特意作为回礼替格拉丝注进魔法瓶里的。这样的魔法她只有一瓶，而且特制的魔法瓶成本很高。
但是这对不清楚底细的魔法师效果很好，这种特殊时刻容不得她吝啬。
就在格拉丝以为得手时，面具人的身影却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般，从藤蔓交织的缝隙间荡漾、变淡，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她愣神盯着扑空的银色藤蔓，没能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将身体雾化的魔法吗？还是只是分身？
面具人的身影出现在更远的前方，声音颤抖着对格拉丝喊道：
“你、你刚刚想用那个魔法对我干什么？你不是我们的同伴吗？！”
格拉丝不想说多余的话，立刻从斗篷中选出另外两个瓶子投掷到空中。
第一个瓶子提前在空中爆出高速气流，将另一个瓶子以难以预测的轨迹带向面具人。
魔法瓶随即在靠近面具人的位置炸开，数十片无形却锐利的风刃像鲜花绽放般向四周迸射。
面具人惊呼一声，连滚带爬地窜进旁边一条狭窄的巷道，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风刃的切割。
格拉丝借着气流加速追击。
然而在追逐间，对方的背影看起来越来越遥远，甚至在不知不觉间模糊成了好几道。
又追了一会，她感觉更不对劲了，自己的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步伐越来越摇晃不稳。抛掷出的瓶子轨迹也偏得越来越夸张，到后来甚至无法顺利引爆。
她对自己的身体不再熟悉。
最后她像喝醉了一样步履蹒跚，跌倒在地上，擦破的手臂皮肤的痛感终于让她对自己的身体有了点实感。
她挣扎着起身，又是一阵强烈的昏沉感冲击而来。
这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自己平时熬夜太多的后果吗？还是那个面具人的手段？
格拉丝靠着墙撑起身体，打开掉在一旁的布包，里面的玻璃剑又断了一截。
“真倒霉啊……”她想抱怨一下，却发现喉咙也不受控制了。
她捏起其中的一块碎片，将锋利的断口按在自己的左臂上狠狠地划动。
剧烈的疼痛扯动神经，瞬间让她的意识恢复清醒，肢体也终于恢复了点自由。
*
*
*
面具人转了几圈，终于在目标宅邸的大厅中找到了坐在阴影中的首领。
他抬腿跨过地上还未凝固的血痕，尽量抬高视线不让自己去看横在地上的两具不成人样的尸体。
“首领您……不是说需要我出手吗……”面具人不解地问道。
“计划临时出现变化，你来得太慢了。”
首领的声音显得比平常要低沉。
“啊？”面具人顿时变得惶恐不安，“那我的任务算完成吗？”
“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来得这么慢。”
面具人不敢隐瞒，连忙低下头，语速飞快地如实汇报：
“落地坐标出现了偏差！我、我被人目击了，她没有任何显著的魔族特征……我以为她是您安排的内应……”
“……”
阴影中，一只发出红色荧光的眼球紧紧地注视着面具人，他感到自己整个人似乎都被无形的手攥住了。
“你还是没适应我们的组织，回去再说吧……”
“抱歉，我太不谨慎了。”
面具人不知回去会有什么惩罚，身体微微发颤，忍不住还是瞄了两眼地上惨死的尸体。
首领看了一眼他的反应，叹了口气。
“外面有点动静，应该是追着你来的那个小女孩。”
“不会吧，我应该让她睡着了才对的！”面具人摸了摸自己的角。
“你真的很不谨慎……”
没过多久，宅邸的大门被猛烈的冲击波炸开。
“总算是追上你了。”
格拉丝冲进主厅，一眼看到了自己要找的面具人。
果然，她发现一和这个面具人对上面，就会有奇怪的不协调感出现。
“你真是不怕死啊，小姑娘。”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主厅侧面的阴暗处中走出来，“怎么能一个人追到危险的地方呢？”
她终于看到了面具人所说的首领。
那是一个穿着极其干净和考究的黑色礼服的高个子男人，有一种奇特的庄重感。
他的脸上也带着面具。
右半部分雕刻着一张狰狞狂笑的恶鬼面容，充满了恶意与嘲弄。笑脸在中线处被一道不规则的裂痕生生截断。
面具的左半部分只有一片光滑的、近乎悲戚的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