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讓嫉妒……消失不見?這是什麼意思?”
“嗯。你還記得上個月當四糸乃出現時,十香所表現出來的反應嗎?”
“……啊,我記得。”
士道輕輕點頭。
四糸乃是繼十香之後出現在這個世界,看起來像是名小女孩般的精靈……但是,當她現身的時候,十香卻不知為何鬧起了彆扭。
“重點在於,如果士道與其他女孩過於親密的話,十香就會感到不悅。”
“咦……?為……為什麼?”
聽見士道的發言之後,琴裏嘆了一口氣,彷彿在嘲笑士道的愚蠢。
“總•而•言•之。士道在與其他人培養感情的過程中,十香的精神狀態會變得越來越不穩定——最後出現精靈力量逆流的情形。如果每次新的精靈出現時都會發生這種事情的話,那可就讓人頭疼了呀——所以呀!”
琴裏豎起手指,指向士道。
“在今天的上學途中,〈拉塔託斯克〉的特務人員將會做出各式各樣的事情來煽動十香的嫉妒心。士道必須對這些情況做出妥善處理。”
“你說妥善處理……那個,具體的方法是什麼呢……?”
“不要問那麼多,快點出發吧!”
即使士道的臉上寫滿疑惑的神情,但是琴裏卻對此毫不在意,從背後推著士道往玄關的方向走過去。
“現在應該差不多到了十香準備出門的時間了吧。我會透過耳麥告知你詳情。”
“不,等……等一下……”
雖然腦袋仍然處於一片混亂,但是,繼續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士道打開門走到了外面。
瞬間,刺眼的陽光襲向他的視網膜。
“嗯……”
今天是六月五日。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進入梅雨季節了,但是最近的天氣卻出奇得好——簡直就像是老天爺已經在上個月將雨全部下完似的。
往年總會被雲遮蔽的強烈陽光直射地面,讓氣溫直線上升。令人難以忍受的酷熱,所以士道也在今天換穿了夏季制服。
然後——就在此時……
“咦……?”
陽光下,士道看見有個人影站在五河家正前方,於是不自覺地睜大了眼睛。
站在前方的,是一名與琴裏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
身穿衣料輕薄而涼爽的洋裝,頭上戴著幾乎快要遮住眼睛的白色草帽。帽檐下方是猶如海洋般的藍色頭髮,而藍寶石般的雙眸正從頭髮的隙縫看往士道的方向。
然後,最大的特徵是她的左手。不知為何,她的左手戴著外型被設計得滑稽有趣的兔子手偶。
“四糸乃!”
士道當然不會忘記如此有特色的女孩的名字。士道打開門之後,走到四糸乃身旁。
“哈囉~士道。好久不見了呢!”
然後,戴在四糸乃左手上的兔子手偶,突然張開嘴巴說話了。
“哦……哦哦,好久不見吶——那個……四糸奈。”
士道輕輕點頭,同時對手偶做出回應。這個手偶的名字是「四糸奈」。是四糸乃的朋友。
這個手偶的本體只是個普通的娃娃,會說話也是因為腹語術的緣故——但是,據說當四糸乃戴上這個手偶時,她的心中就會同時出現另一位名為「四糸奈」的人格。
也就是說,手偶的舉動與所說的臺詞都不是出自於四糸乃的本意。
“你今天怎麼會來這裡?檢查已經全部結束了嗎?”
“嗯~檢查的部分,在很久以前就完成了唷~只是還需要稍微練習一下~”
「四糸奈」一邊高興地揮舞短短的小手,一邊如此說道。
“什麼練習?”
士道說完後,「四糸奈」便掀起四糸乃的帽檐。
“……!”
彷彿相當害怕似的,四糸乃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但是,在做出一個吞嚥口水的舉動之後,她張開顫抖的嘴脣。
“早……早安呀,士道……!”
四糸乃用比起上個月更為清晰的聲音如此說道。
“哦哦!”
士道睜大眼睛,身體微微後仰。
四糸乃相當害羞又怕生,所以時常將與外界溝通的事情交給「四糸奈」處理,自己則是幾乎不說話。至少這是士道第一次聽見四糸乃用這麼大聲的聲音說話。
此時,右耳突然響起「哼哼」兩聲——是琴裏的聲音。看來她已經回到〈佛拉克西納斯〉了。
“怎麼樣呀?她也能跟我和令音說話了唷。”
“真的嗎?好厲害呀~四糸乃!”
士道說完後,四糸乃難為情地拉低帽檐,不過嘴角卻透露出幾分笑意。
然後,發出加倍佳在口中旋轉的聲音之後,琴裏繼續說道:
“雖然現在還不到時候,不過以後我想讓四糸乃也搬遷到艦外居住——或許是因為有四糸奈陪她說話的關係,她所累積的壓力值比十香還要低。雖然維持現狀應該也不會發生什麼問題……
不過,對於〈拉塔託斯克〉而言,果然還是希望精靈能學習融入社會,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嗯。這樣很好呀。”
“嗯。所以今天特地讓她過來稍微打個招呼。”
“你的意思是?”
“如果四糸乃要在艦外居住的話,最佳地點當然是那個地方呀~”
配合琴裏的話,士道擡起頭看向聳立在五河家隔壁的公寓。
十香目前所居住的這棟建築物,是由〈拉塔託斯克〉所特別建造的「精靈專用特設住宅」。
據說即使發生意外事故,也不會輕易地被破壞。
“哎呀……這樣呀。”
“所以——如果沒有好好跟十香解釋清楚,那可就麻煩了。”
“啊……”
士道深表同意地眯起眼睛。
確實是如此。雖然住在不同房間,不過就某方面來說,她們應該算是鄰居關係。
不,其實十香與四糸乃本來就是同為精靈的同伴。雖然四糸乃依然有點害怕十香,不過如果兩人有辦法好好對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然後——就在此時,公寓的自動門悄悄地開啟了。
接下來,一名少女一邊打呵欠一邊從門的另一側走出來。
在燦爛陽光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的黑色長髮、美麗的容貌以及坐鎮其中的水晶雙眸。
她是士道的同學,也是精靈——夜刀神十香。
“……!”
看見對方的裝扮,士道屏住了呼吸。
十香現在穿在身上的,並不是直到上個禮拜為止都會穿去上學的西裝外套,而是短袖襯衫的夏季制服打扮。
哎,士道也是從今天開始更換夏季制服,所以這其實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只是在看見那套比起往常更加凸顯身材曲線的服裝之後,士道難免感到有些心跳加速。
“嗯……?士道!”
似乎直到現在才察覺到士道的存在,十香睜大眼睛並且大叫出聲。
“怎麼了嗎?居然一大早就能見到面,真是難得耶!”
“啊…啊啊……我……我想說偶爾跟十香一起去上學應該也不錯吧……”
眼神遊移不定的士道如此說道。然後,十香的臉頰微微泛紅,表情也在瞬間變得非常愉悅。
“是嗎!嗯,那個——我覺得……這個提議非常好唷!”
十香高興地用力點頭……該怎麼說呢?看見對方如此坦率地表現出喜悅,還真是讓人感到難為情呀。
因為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些什麼,所以士道便將原本拿在手上的便當袋遞出去。
“還有,這個。這是今天的午餐。”
“哦哦!”
十香笑容滿面地接過那個便當。
“今天的……今天的菜色是什麼呢!”
“嗯,今天有蘆筍培根卷、肉餅煎蛋還有通心麵番茄沙拉。啊,飯是雞肉炒飯唷。”
“喔喔!今天的午餐好豪華喔!”
看見她開心的反應,士道不禁露出微笑,這也就不枉費自己每天早上都要辛苦做菜了。
表情依然透露出緊張情緒的十香重新將便當袋拿好,然後像是要恢複冷靜般地大口深呼吸。
接著……
“嗯?”
十香不自覺地睜大眼睛,轉頭看向一直待在士道身邊的少女。看來,十香直到現在才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哦哦!是四糸乃呀,好久不見了!”
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十香對四糸乃如此說道。
儘管經過種種糾紛,但是十香似乎完全沒有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
“……!”
不過,四糸乃的肩膀卻顫抖了一下,然後往後退了一步。
“加油!加油!”
“嗚……嗯……”
戴在左手上的「四糸奈」不斷發出聲援。停下腳步一會兒之後,嘶…… 四糸乃吸了一口氣然後往前跨出一步。
然後,像是表現決心般,眉毛抽動了一下。
“水……水蠅、紅色、A I U E O……!”
不知為何,四糸乃大聲喊出了發音練習的詞句。
“……嗯?”
十香聽見這句話之後,疑惑地皺起眉頭,然後看向士道。
“這是……什麼意思?暗號嗎?”
“這……四糸乃?”
士道苦笑著提出疑問。「四糸奈」用力地揮舞雙手。
“啊~剛剛的不算!那只是在展現練習的成果而已!重新再來一次!”
然後,與四糸乃講了兩三句話。四糸乃輕輕點頭,再次站到十香面前。
“早……早……安……!”
用比與士道說話時更為小聲,但卻非常清晰的聲音說出這句話。
“哦哦,早安呀!”
“……!”
四糸乃再次顫抖了一下……努力留在原地沒有逃跑。
十香與四糸乃面對面一段時間,兩人陷入一片沉默。
然後,士道從右耳聽見琴裏那尖銳的聲音。
“——你怎麼不說話呢,士道?四糸乃現在感到非常不安唷。替她們找些話題聊吧。”
“呃……?啊,好的……”
聽完琴裏的話之後,士道往四糸乃的方向瞄了一眼。
這麼說來,與最後一次見面時相比,她看起來似乎有點改變。
“四糸乃,今天你戴的是草帽啊。”
記得她上次戴在頭上的應該是報童帽。
今天則是看起來相當涼爽的白色草帽。
“……!……是……是的!”
四糸乃在瞬間想要躲到「四糸奈」後方,不過最後還是打消念頭,朝著士道輕輕點頭。
“令音說……因為今天很熱,那個……所以……”
“啊啊,原來如此。很適合你唷。很可愛、很可愛。”
“…………!”
聽見士道的話,四糸乃漲紅了臉,害羞得低下頭。
看來容易害羞這一個習慣,似乎還沒有改過來呀。士道不禁露出苦笑。
“等一下,不能在這裡就結束話題唷!還沒有跟十香搭上話耶!”
“啊……是嗎——那……那個,十香也這麼認為吧?”
“嗯?”
大概是沒有料想到話題會轉到自己身上吧,十香有些驚訝地看著士道。接下來,才將視線移到四糸乃身上。
“嗯。姆,很可愛唷,四糸乃。”
“……!謝……謝謝……你……”
四糸乃低著頭道謝之後,忽然擡起頭來看著十香。
“那…那個……十……十香也……非常…可愛……”
“嗯?你……你在說什麼呀……真是令人難為情呀。”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十香搔了搔臉頰,態度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悅。然後,十香害羞地哈哈大笑之後,朝士道的方向瞄了一眼。不知為何,臉頰浮現一抹紅暈。
“士……士道也……這麼認為嗎?”
“欸?”
沒想到話題會再次轉回到自己身上。士道不自覺地發出錯愕的聲音。
“今天我穿的是跟上個禮拜不同的制服……你覺得如何呢?”
早上一見面時,士道就發現這件事情了。來禪高中的涼爽夏季制服,和十香非常相配。如果要問可不可愛,士道當然會點頭如搗蒜地直誇她可愛。讓人不禁對擁有夏季的日本心存感謝。
“哦,哦哦……很適合你唷!”
“……唔,是嗎。”
十香說完後,又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下一瞬間,右耳突然傳來「叮叮~」的聲響。
“嗯~不合格。”
“什……什麼啊……?”
“你居然還問『什麼啊』?你在做什麼呀,士道?訓練已經開始了唷!”
“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士道壓低聲音如此說道。然後,琴裏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我說過了吧?今天的課題是讓十香的嫉妒消失不見唷——士道,為什麼你誇獎四糸乃『好可愛』,卻沒有對十香說出這句話呢?”
“咦……?”
士道發出一聲錯愕的聲音,然後重新回想自己說過的話……這麼說來,自己確實只有說過「很適合你」這句話。
“不……不行嗎……?”
“當然呀。明明在自己眼前誇獎別的女孩子『很可愛』,但是卻沒有對自己說出這句話——或許連十香本人也沒有自覺,但是心情計量表的指數確實稍微下降了唷。”
“但……但是十香看起來不像是會介意——”
“我告訴你……”
琴裏以勸告的語氣繼續說道:
“十香確實是精靈唷。所以有許多地方都與人類不同。但是,在這一方面,我希望你不要將十香當成特例。因為十香對於這方面的反應與普通女孩沒有差別。”
“……!”
聽完琴裏的話後,士道咬緊了嘴脣。該怎麼說呢?士道突然為自己的言行感到羞愧。
儘管說出「精靈也是能過普通生活」這種話,但是從某些方面來說,自己或許還是將十香當成一種異於常人的存在吧?
他握緊拳頭,轉往十香的方向開口說道
“十……十香!”
“哦哦……!”
似乎是因為士道突然大叫出聲,所以十香像是被嚇到般,肩膀顫抖了一下。
“什……什麼事呀,士道?”
“你……你也……很可愛唷!”
“什……什麼?”
十香漲紅了臉,微微挺直了身體。
雖然察覺到自己臉紅了,但是士道依舊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
“啊啊~很可愛!非常可愛!超級可愛!夏季制服非常適合你!我說的都是實話!當我看見你從公寓走出來時,真的嚇了一大跳!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你看!那一瞬間,我根本說不出話來!就是這麼可愛唷!真的是讓人受不了的——”
然後,就在此時,十香忽然伸手搗住士道的嘴巴,阻止他再繼續說下去。
“姆……姆咕!”
“我……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講了!”
十香說完這句話之後,迅速地轉過身。
此時,士道才終於鬆了一口氣。剛剛說的全部都是沒有加油添醋的真心話……不過,也許自己說得有點過火了呀。
就在士道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耳麥突然傳來尖銳的笑聲。
“噗……!咕咕……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需多想就能知道這是琴裏的笑聲。仔細聆聽的話,還能隱隱約約聽見椅子的吱嘎聲響。似乎是在調整坐姿的樣子。
“真是說得太好了,士道。你是笨蛋嗎?”
“囉……囉唆……我自己也很清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