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指尖刚触碰到那本牛皮封面的日记本,一股刺骨的寒意就顺着血管爬了上来。
旧书店的木门还在吱呀作响,刚走的老人身上的樟脑味尚未散尽。日记本的封皮磨得发亮,边角卷着毛边,内页泛黄得像褪了色的老照片。林深本想随口报个回收价,指尖与皮革接触的瞬间,眼前却突然天旋地转。
不是书店里的暖黄灯光了。
是暴雨,倾盆的暴雨砸在柏油路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汽油混合的怪味,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巷口,车灯刺破雨幕,晃得人睁不开眼。他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被两个蒙面人架着胳膊拖上车,女人挣扎着回头,露出的侧脸让林深的心脏骤然紧缩——是小满,他失踪三年的妹妹。
“星轨……别信他们……”女人的声音被雨声吞没,只剩下半张被撕碎的纸条飘落在积水中,上面的字迹模糊,却能辨认出“星轨”和“终忆”两个词。
林深猛地抽回手,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衬衫。窗外的阳光明明正好,他却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刚从那场暴雨里走出来。日记本还摊在柜台上,内页空白一片,没有任何字迹,就像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他知道不是。
三年前小满失踪时,留给警方的唯一线索,就是半张一模一样的纸条。
“老板?这本子……”门口传来试探的声音,林深抬头,看见一个穿浅灰色西装的女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神经学导论》,“我上周预定的书,说今天到。”
女人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平静。林深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银色徽章上,那是一枚扭曲的星轨图案,小巧却刺眼——和他在小满失踪前的实验笔记里见过的标记,一模一样。
“苏晚?”林深报出她的名字,声音有些干涩。他记得这个女人,三年前小满失踪后,她曾以“小满的大学同学”的身份来过书店,问过一些关于小满近况的问题。当时他只觉得这个女人眼神太冷静,现在想来,处处都是破绽。
苏晚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露出礼貌的微笑:“是我。没想到林老板还记得我。”她递过预定单,指尖掠过柜台时,刻意避开了那本牛皮日记本,“这三年,你还在找小满?”
林深没有回答,弯腰从柜台下取出那本《神经学导论》。这本书是小满当年的教材,失踪后一直放在书店的库房里,上周苏晚突然打电话预定,指名要这本初版印刷的旧书。
“你找这本书做什么?”林深把书推过去,目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苏晚接过书,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语气平淡:“做些学术研究,小满当年说过,这本初版里有几处修订前的重要批注。”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林老板,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小满的失踪,警方不是早就结案了吗?”
“结案?”林深冷笑一声,拿起那本日记本,“警方说她自愿离家,你信吗?”
苏晚的眼神暗了暗,没有接话,从包里拿出一张卡片放在柜台上:“星轨记忆管理局,我现在在这里工作。如果你还想找小满,或者……需要修复一些不愉快的记忆,都可以联系我。”
卡片是银灰色的,正面印着和她徽章一样的星轨图案,背面写着地址和联系方式。林深拿起卡片,指尖刚碰到卡纸,就又感受到一丝熟悉的寒意——卡片上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他在幻觉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苏晚看着他的反应,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林老板,有些记忆太痛苦,忘记未必是坏事。”她转身要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对了,最近别随便碰陌生人的东西,尤其是旧物。”
门被轻轻带上,书店里又恢复了安静。林深捏着那张银灰色的卡片,指节泛白。星轨记忆管理局,这个名字在小满失踪前的最后一次通话里提过,当时小满的声音急促又恐惧:“哥,星轨在做可怕的事,他们在偷人的记忆……”
他打开电脑,搜索“星轨记忆管理局”,出来的结果全是官方宣传——一家致力于修复创伤记忆、治疗精神疾病的公益机构,总部就在本市的 CBD 写字楼里,看起来光鲜亮丽,无懈可击。
但林深知道,那层光鲜背后,藏着那场困住小满的暴雨。
他拿起那本空白的日记本,再次触碰封面。这一次,没有幻觉,只有一片冰冷的空白。但他能感觉到,日记本里沉睡着某种东西,某种被刻意封存的记忆,像一颗埋在土里的种子,等待着被唤醒。
林深把日记本锁进柜台下的铁盒,抓起车钥匙和苏晚留下的卡片。他要去那个星轨管理局看看,看看那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看看小满当年究竟发现了什么,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出书店时,阳光正好,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平静的表情。林深却突然想起刚才幻觉里小满的眼神,那里面满是恐惧,还有一丝决绝。他握紧了口袋里的卡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把小满找回来,把那些被偷走的记忆,全都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