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脚不自觉地往后倒退,砍刀勉强举到了前面作为阿米娜下意识地举动,对着那个可能曾是阿尔巴尼亚族同学的该死的未知血肉对着,它往前裹挟着腐败几乎让阿米娜要恶心的要呕吐的血腥味,还有巨量的苍蝇像卫星一样环绕着,阿米娜便往后倒退一步。“卧槽!”
“呀!呕!!”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直接摧毁了阿米娜的平衡性,让她一屁股跌坐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面,下面还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砍刀也脱手飞了出去,没入了那片正在接近的血雾之中,阿米娜的喉咙在方才的呕吐过后的感觉被扼住了呼吸与视野都不得动弹,手无望而胡乱的摸起来,却只是摸到了身子底下那个人身体微弱的起伏。
是仍旧昏倒在地上的米拉。
“为什么...草泥马的米拉为什么要像这个时代所有人对这种歧视这么热衷这么乐于接受啊!”阿米娜彻底丧失了情绪的管控开始大哭起来,双手就地撑在地上直截了当的感受到了那种粘稠的质感,灰色的运动鞋完全被这么一摔溅起的血花给浸透,在脚尖踢着地面还在勉力推着身体离开友人身体离远那个怪物的时候沉甸甸的。“为什么巴尔干人不搞民族主义大屠杀就搞小集体大歧视啊!!”
那张阿尔巴尼亚人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阿米娜从愈发刺鼻到仅仅是呼吸就足以称得上折磨的血雾上闻到的那样子,她正在变得愈发不耐烦,以及憎恶。
“抱歉...抱歉!我刚刚没拉住米拉,我给我们道歉!”于是阿米娜惊恐中立刻选择了道歉,跪地求饶。可笑的是,比起刚才她同学的道歉来说没有什么更真诚的地方。那道血雾近乎就停在了米拉身侧俯瞰着阿米娜,阿尔巴尼亚人在张嘴,她,他们在张嘴。
“为什么?”男女老少,从如老职工活动中心那种和蔼的口吻到刚出生的婴儿尖细模糊的声音,万千生活中平平无奇的声音共同汇聚成一声平淡的句。“为什么?”
“什...什么为什么?”阿米娜的嘴唇几乎要丧失知觉,喉咙里面也塞进了这些血雾沉重而肮脏的气息,嘶哑着断断续续的用问句回答。血雾在如此接近的情况下,已经把身后燃烧的废墟那点光源完全遮挡住,酸胀的眼睛挤出的泪滴完全划过脸颊时才让阿米娜意识到她在如此刺激的气味下,或者如此的威胁下正在流泪。
“为什么斯库台要遭到你们的屠杀?”
“为什么我的小孙女要被你们这群暴徒从她母亲的肚子里面挑出来?”
“为什么塞尔维亚人对不同的信仰只是见到就想把我们给屠杀殆尽?”
“为什么我们与你们一起摆脱了康米的暴政,接受了欧共体的所有指导建议,你们却对我们被塞尔维亚人屠杀视若无睹?”
“为什么恩维尔·霍查爷爷只能在坟堆里面看着他挚爱的阿尔巴尼亚最终还是倒在了南斯拉夫匪帮的刺刀下?”
万千不同的腔调,不同的身份,乃至不同的立场汇聚在血雾之中,只是在用平静到发狂的腔调问着面前的那个波黑的穆族少女,为什么他们会遭遇到如此的苦难?以及,一个少女清丽的口音在其中愈发凸显,她也在轻声询问着面前的少女——
“为什么我父母好不容易才在欧共体的斯库台安全区内活下去,来到波黑兢兢业业被你们剥削,我也乐于助人,甚至愿意成为魔法少女来帮助这个世界回归正常,可为什么我会遭遇到这一切?”
阿米娜浆糊一样的脑袋振颤着只挤出一个完整的念头。
我要活着。
“...我是穆族。”阿米娜苍白的为自己辩护。
“为什么不愿意,不愿意放过我们啊——我们也只是想活着而已。”那张脸终于显露出了一些表情,她在恸哭,血泪从她将眼睛遮住的眼皮下哗啦啦的涌出,纵横在那张白净的脸上,她根本不想听面前的罪人——无论是直接干下恶性的还是同流合污者——的辩解。“我想成为魔法少女...我的愿望是让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仇恨,可为什么...”
那张脸庞在一瞬之间回归到了面无表情的冷酷,血雾近乎要包裹上来而脸凑近了一些,这么近的距离下阿米娜才能被迫仔细端详这张脸蛋在被友人打肿之前是非常秀丽的,而不是什么民族主义谣言那种长脸粗毛的野人。呢喃的问道:“我的愿望没有实现呢?”
“为什么她的愿望没有实现呢?相信作为穿越者的你,一定会知道吧?”一道突兀的声音乍然在左侧出现,非常可爱像是元气少女在讲话。
阿米娜僵硬的像是在磨合齿轮一样转头,看到的正是那只已经连续好多天出现在她的梦境里面的那只白色不详生物正乖乖的坐在一小堆由一些迷你的残肢,大概率是小孩,组成的丘上。它大而长的尾巴在空中沾染着血渍,妖娆的晃动着。
“我相信你一定知道愿望的极限所在吧?奇迹与魔法从来不是免费的。”那只白色的可爱生物歪斜着脑袋像猫一样的嘴巴自然的咪出了一个笑容,修长的耳朵可爱的在猩红色的风中动着,而它那双血红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看着阿米娜。“那么,你愿意成为魔法少女打败面前的魔女吗?”
“...所以说啊,你们这帮南斯拉夫人不仅残暴的对待我们,甚至连认真听听发生了什么都懒的表现。”那个平静的像是料到会发生什么的声音幽幽地把阿米娜地注意力拽了回来,心脏在这一刻砰砰直跳几乎要溢出嗓子眼,几乎在阿尔巴尼亚人的嘴里吐出我要像斯库台发生了什么一样杀死你的话的同时,阿米娜破音的大声喊道:“我要成为魔法少女,我愿意!!”
“还有愿望哦?”血雾中刚才投掷出的砍刀又猛然浮现出来,照准了阿米娜的肚子在她胡乱的愿望出来的同时捅进了少女柔软的腹部,缓慢到温柔的往下划去。QB不急不缓的提醒着少女。
“我要活着,啊啊啊!!!”
在冰冷的刺入温暖的腹部而剧烈疼痛后的这一刻,阿米娜感觉到了某种轻盈的脱离感,不仅是脱离出了她那具正在被竖着切开肚子的身体,而且隐约脱离出了这片地狱——一道光不知道是不是从鹿克斯,唯一的主还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一道光正从上面刺开这个血腥世界的厚厚的灰云,照拂在阿米娜身上。一阵暖洋洋的感觉是一种类似于舒适的感觉了。
这绝非是什么幻觉,阿米娜再是感受到了一种沉重但更类似于包裹的感觉将她拖了回去,急速坠回到了对抗之中,现在她正在与眼睛通红的阿尔巴尼亚人四目相对。
“我把你脑袋给撕下来!!”手中突然多出的棍棒囫囵的在地上磨擦了一下找好角度,似乎棍子顶端有重物让原本想要朝着那张脸奔去的棍子偏离了轨道而砸在侧面,尖叫着反手拽起锤面前的那团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扭动着刀子尝试把阿米娜身体可能的机能尽可能破坏的血雾。
肚子依旧没有疼痛的感觉,手腕处却确确实实被一股巨力震在虎口上,发麻发痛。那把随意的吞噬了一把砍刀以及地上那么多的东西的血雾此刻却像是某种固体被击中了。阿尔巴尼亚女孩只是皱了一下眉毛,拔出了还缠着一段肠道而嘀嗒着泛着甜味的鲜血的砍刀,一道阿米娜看不清的半红半白的刀光照着阿米娜的脖子砍了上去。
脖子感觉被什么东西抵着痛苦至极,但并没有被刺穿——惊恐与愤怒的话语在压着声带位置的砍刀压迫下只能发出一些泄气的嘶嘶声,左手提着的那根棍子在求生的本能下疯狂的敲击着面前的血雾的侧面。
一下,两下,三下...
喉咙上的疼痛与感受到的力度愈发加重,脆弱的脖颈通过骨头的断裂传来了危险的噶渣声,而几乎要隔离开身体与意识的感觉再一次随着剧痛袭来。
四下,五下,第六下...
逐渐修正着轨迹的棍子在阿米娜这具身体失去意识前在连绵的bang声与垂死的嘶声中终于砸中了面前的操山羊的脸部!那张看上去软嫩的少女的脸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只是加重那把刀子彻底将那骨头的支撑给突破。
第十下,第十一下,第十二下。
唯一还有力气的就是那只手,不断地敲响那个该死的怪物,逐渐变黑的视角忽然从中间窜出一团与这个地狱颜色无异的红色,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的眼白在变成硫磺的颜色,怔怔的瞳孔压缩着变成了一道横着的缝隙。
再一下!
喉咙上的力道猛地减小了,但被吓破胆的阿米娜根本忘记了可以尝试先把自己脖颈上的东西给弄开,却只是愈发有劲的砸着面前变得越发不似人类的脸,再一下,那张脸几乎回到了米拉一巴掌给出的肿胀感。
“啊啊啊啊!!”完全变成了山羊魔鬼模样的阿尔巴尼亚人痛苦的尖叫着却还不愿意松开阿米娜继续把她压在底下,阿米娜也回以嘶哑的尖叫继续痛殴面前这张脸。
“嘶!!啊啊啊!!”再一棍!已经挥舞的有些累的棍子此刻终于让阿米娜看清楚那上面绑着的重物是一个装着几百焦距的相机,金贵的相机镜头再如此粗暴的撞击下不仅毫然无损,且在它随着重力落回地面通过相机的屏幕让阿米娜从另一个视角看到了阿尔巴尼亚人的惨状。
那个阿尔巴尼亚只是像被扇到时候无助的尖叫着,丑陋的骇人,阿米娜深吸一口气喉管里面还是疼痛的火辣感觉,但新鲜的血腥味空气与勾着的那点甜味给了阿米娜曲起膝盖一下装载那团血雾将它给踹“倒”在地的机会。
铁锈味与腥甜的味道在舌尖开启而灌入到喉咙之中,颤颤巍巍的撑着棍子站了起来,那道血雾此时散去了那些深不可测的雾气,更多的露出了底下那些丑陋拼凑在一起,颜色,年龄,部位不同的残肢。那张恶魔的脸像是一个揭示这些可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挂件挂在血肉的顶端,看上去还有点驼背。在此刻只是咩咩,夹着嘶声叫着,左右偏转似乎在寻找什么。
“去死吧!!!”拎起棍子,脚步不稳的阿米娜跌坐在怪物身上,根本来不及站起来,刚好有着支撑的阿米娜高高地举起了棍子对准身下!
这次并非是使用绑着相机的那段而是用似乎被磨尖的另一端捅入这坨丑陋的血肉之中,它在垂死的用非人的嗓音尖叫诅咒着,阿米娜听着这番尖叫只觉手上更加有力,不断用零散的杀了你一声高过一声,一下接着一下捅入,那对横着的瞳孔死死地盯住阿米娜,直到阿米娜将尖端下一次刺入的部位从已然血肉模糊的腹部换成了那种脸。
叫声与身下的挣扎在手上再一次遇到了阻滞的顿挫感时戛然而止,心脏怦怦直跳让阿米娜打起了哆嗦甚至吞下了这头怪物溅到她嘴唇上的这点鲜血。
也是甜甜的,和她喉咙里面泛出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阿米娜失魂落魄的松手,没能完全插入的棍子被划过的手碰了下,在粘稠的声音后掉落在旁边被血覆盖的柏油路上。再一次眨了眨眼睛清理了被血遮盖的眼帘,阿米娜被面前一幕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她身下的并不是什么可怖的肉块,只是一个和她穿着一样的白色校服的少女。只不过现在这个少女已经变成了三四块,腹部的巨大创口还在咕噜咕噜冒着血液将她的跨部与上半身分开,也将她的校服染上妖冶的猩红色,而捅入面部的创口似乎让她的脸变成了摔碎的西瓜。
而且是一张青春靓丽的少女的脸在痛苦的扭曲中被分成了好几块,她的腿似乎因为剧烈的疼痛扭曲的挤着,似乎这样能让她稍稍不再疼痛。
现在阿尔巴尼亚同学确实不会再疼痛了,她死了。阿米娜赢了。
如闪电般的思维划过还呆立在几步之遥的阿米娜脑海,是媒体的一张脸原则,她找到了那张脸。
她成功的用手中的棍子把这张人的脸变成了魔鬼的脸,这便是她的魔法少女的能力。
怅然若失的阿米娜跌回到一滩肉泥上,吧唧一声,刚好倒在附近的棍子上绑的相机播放的不是刚才她杀死同学的画面,而是很模糊,近乎480p的旧新闻画面。
那些旧新闻是关于斯库台。斯库台战役以及之后的大屠杀其中一个相对不引人注意的点是通过交换,欧安组织成功在斯库台设立了一处安全区保护平民,作为对新的欧共体的重要会员国南斯拉夫的尊重,那几家跨国媒体企业——例如贝塔斯曼——的晚间新闻不再播报任何发生在天生野蛮残忍的巴尔干半岛上发生了什么。
再之后,塞尔维亚人的记者刚好抓拍到了一个女孩披挂着炸弹冲向占领军在这座已经被夷平的城市设立的哨卡的画面——没人关心为什么这个女孩只有她一人,为什么她会这么瘦,为什么她看上去明明知道这是场她必定会死的冲锋——塞尔维亚控制的媒体只给出了一个不容辩驳的,女孩咆哮着整张脸扭曲的不像是人类,敞开的衬衣里面是炸弹捆绑在瘦削的肉体上冲向哨卡的画面。下面写着,这就是人类文明的癌症——我们正在切除它。
阿尔巴尼亚从此连为他们所遭遇的苦难哭泣的权力也被剥夺了,毕竟这群山羊头,除了恶魔,便是一群随时有可能变成恶魔的苦劳力,这个民族与他们的宗教天生有罪。而后面千禧年中东大崩溃造成的难民危机毫无疑问加剧了这种可怕的印象。
可是阿尔巴尼亚雅各宾主义民众共和国仅仅只崩溃了四年而已。这不过是阿尔巴尼亚共和国的第四个年头。
事物总是走向它的反面去的。
当伟大的康采恩们选择将联合劳工主权作为抛弃了仅存的那点康米名头的新社会党南斯拉夫地区的准则的时候,这件事情就应当被人料到。倘若连仅仅为了有点尊严的活着发声都是罪过,那可笑的魔法也确实是给予了一个阿尔巴尼亚人复仇的机会。
阿米娜终究是活下去了。封建恩庇的社会主义也从来不吝惜对于有功之人子女的优待——更何况那是牺牲者的子女,而从出生到死亡的全流程集体包办也让其如此简单。上一次是帮她慢慢认清了这个“公平”的世界,对她的公平。
她这次也是活了下来,也不过是杀了一个想要杀她的,刚刚被她们同学凌辱的阿尔巴尼亚女孩罢了。
QB轻轻松松的跳到了旁边的阿尔巴尼亚女孩尸体让它可以以较为平等的姿态继续假惺惺的笑着对她们,用欣喜的口吻复述了方才阿米娜脑海里面的那个想法。
“祝贺哦,阿米娜·哈季娜,你的愿望实现了。”QB的声音听上去轻快的高兴。“你可以去取得被污染的魔女之卵了。”
阿米娜再也忍不住了,她直直的身子往前倒去,跪在地上,捧着鲜血捂在她抽搐的脸上,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