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池在流光溢彩的通道中踽踽独行。四周景象碎片不断变换,如同走马灯般映照着“以心塑形”理念在不同层面可能带来的影响——既有精神意志驾驭物质、化腐朽为神奇的璀璨瞬间,也有因强行扭曲本性而导致的僵化、断裂与不谐。那源自秘境的意念诘问——“心之极……形之缚……何以破?”——如同背景音般持续回荡,压迫着她的心神。
她尝试了多种方式回应。她集中精神,试图以更精纯的“心源笔法”意志去“描绘”她所理解的完美形态,去“修正”那些景象碎片中不和谐的部分。然而,她的意志之力如同利剑,虽能短暂地劈开光晕,令某些扭曲处暂时“臣服”于她的构想,但当她精神稍懈,那些被强行扭转的部分便会迅速反弹,甚至变得更加支离破碎,仿佛在无声地抗议这种粗暴的干预。
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微小的“成功”紧随其后更剧烈的“反弹”,让她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开始意识到,在这个由两位先贤理念共同构筑的空间里,单纯强调“以心塑形”的绝对主导,就像试图只用一只手完成一幅需要双手协作的复杂画卷,不仅难以竟全功,甚至会破坏画布本身的结构。
她停下脚步,凝视着前方一片尤其混乱的景象碎片。那里原本似乎是一幅山水意境的雏形,但山势被强行拔高显得突兀,水脉被刻意扭转失去流畅,整个画面充满了人为斧凿的生硬感。这正是她之前试图用意志“修正”却失败的区域。
挫败感如同冰水般浇下。难道先祖的理念在这里行不通?不,并非行不通,而是……不完整?她回想起地面上那句刻痕——“形骸非桎梏”。苏清音先祖并非否定“心”的作用,而是强调“形”并非被动等待塑造的泥土,它本身具有其特性和生命力。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或许,“破缚”并非是要用更强的心力去打破形骸,而是……理解它,接纳它,引导它,让心的力量与形的特质达成某种共鸣与协作?但这具体要如何做到?她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和认知。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她隐约感觉到,在空间另一端,那股属于苏砚心的、温和而充满生机的能量波动,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了些许。虽然感知依旧模糊,但她能捕捉到一种不同于自己强行“塑造”的、更加柔和的“梳理”与“滋养”的韵律。
仿佛黑暗中透入的一丝微光,她似乎摸到了一点方向,但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与此同时,在秘境另一端的苏砚心,进展同样缓慢而充满挫折。
她凭借血脉本能,耐心地“梳理”着那些阻塞、扭曲的能量节点。她的方法更接近于“疏导”而非“改造”。当她将自身那股温和的力量注入一片呈现出岩石自然裂纹的景象时,那裂纹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延伸出意想不到的、充满美感的脉络;当她安抚一片因能量冲突而躁动不安的光晕时,那光晕会逐渐平复,色彩变得更加和谐自然。
她的脚下,乳白色地面泛起的温润光芒随着她的成功“疏导”而微微增长,这似乎是对她践行“以形养心”理念的一种认可。
然而,她的“疏导”同样遇到了巨大的阻碍。每当她试图深入修复那些被强烈“塑造”意志固化的核心区域时,就会感到一股强大的、带着明确“拒绝”意味的阻力。来自墨清池那边的力量如同坚冰,将她柔和的力量隔绝在外。仅靠“以形养心”的顺势而为,无法融化这“心之极”带来的冻结。
“形之性……心之侵……何以衡?”秘境的意念在她脑海中低语。
苏砚心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平衡?光我这边顺毛捋,那边使劲拧巴,怎么平衡?”她对着空气抱怨,虽然知道无人回应。
她尝试过加大力量强行突破那些“坚冰”,但结果往往是引发更剧烈的能量冲突,导致刚刚梳理好的区域再次变得混乱。这让她明白,强行对抗行不通。
她也隐约能感觉到墨清池那边的能量场充满了尝试与挣扎,但那种挣扎似乎局限于某种固定的模式,缺乏变通。她不禁想,如果那个一根筋的家伙能稍微……放松一点她那强大的意志,稍微感知一下“形”本身的需求,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个念头让她愣了一下。合作?不仅仅是各自为战,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理念层面的配合?
她回想起被卷入秘境前,两人力量短暂交汇时带来的稳定。或许,这个未完成的秘境,需要的不是某一方的绝对胜利,而是……两种力量的交织与共鸣?
苏砚心不再急于去冲击那些坚固的壁垒。她开始调整策略,不再试图直接“修复”那些被强烈心念固化的区域,而是转而巩固那些已经被她梳理顺畅的地方,同时,更加细致地去感知那股“塑造”之力中蕴含的……意图?她尝试去理解,那股强大的意志究竟想要达成什么样的“形态”?尽管她并不完全认同这种方式。
当她抱着这种“理解而非对抗”的心态去感知时,她发现,那些“坚冰”般的阻力,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虽然变化极其细微,但确确实实存在!
两位少女,在各自的探索中,不约而同地触碰到了那层看不见的“理念之壁”。她们开始意识到,仅仅执着于自身传承的道路,无法打破眼前的僵局。墨清池隐约明白了“形”并非可随意揉捏的泥土,需要被理解和引导;苏砚心则初步尝到了“理解对方意图”可能带来的微妙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