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池手持消防斧,在黑暗中穿行。
从基建档案室到B-2设备间需要穿过两栋建筑之间的地下连廊。这条通道年久失修,照明灯半数损坏,剩下的也忽明忽暗,投下诡异的晃动阴影。空气潮湿,弥漫着管道渗水的铁锈味。
她的脚步声被刻意压到最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警惕。通讯器里仍旧只有刺耳的电流噪音,与后方的联系完全切断。这让她想起培训首日王雅君老师那悦耳清晰的声音——那时候谁会想到,这位优雅干练的资深讲解员,可能就是一切混乱的源头?
“如果小张不是内鬼,”她边移动边梳理思路,“那么是谁能在培训期间就掌握所有志愿者的动向?谁有权限调整排班,让我‘恰巧’在《江天暮雪图》附近讲解?谁又能以‘教学指导’的名义,自由出入各个区域而不引起怀疑?”
王雅君。王老师。
她满足所有条件:高级权限、技术知识,作为资深讲解员,她必然熟悉展品保护的基本原理、以及接触小张的机会,作为培训负责人,她能接触所有工作人员信息。
培训首日的那句赞赏——“‘于细微处见天地’,说得非常好”——此刻回想起来,竟带着一丝寒意。那是真心欣赏,还是在评估一个潜在障碍的能力?
她的思绪被前方传来的声音打断。
那是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从连廊尽头传来,接着是一声压抑的闷哼。
墨清池立刻闪身躲到一处管道井后,屏住呼吸。消防斧握得更紧了些。
几秒钟后,一个身影从连廊尽头的门内跌跌撞撞冲出——正是那个穿着深色连帽衫、身形酷似小张的人!但此刻他的帽子已被扯掉,露出真容。
墨清池瞳孔一缩。
不是小张。
虽然身形相似,但此人的脸要更年轻些,约莫二十出头,五官与小张有几分相像,但更为锐利。他的左脸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深色连帽衫的袖子被撕裂,露出的手臂上有一处明显的淤青。
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大小的黑色设备,边跑边紧张地回头张望。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门内又冲出一人——这次墨清池看得真切,那才是真正的小张!
小张的状态更糟。他脸色苍白,额头有血迹,眼镜不翼而飞,平时一丝不苟的衬衫皱巴巴地沾满灰尘。他的双手被塑料束带反绑在身后,跑动时明显踉跄,似乎腿部也受了伤。
“站住!”小张嘶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连廊里回荡,“明宇!把设备给我!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年轻男子——明宇,小张的弟弟,他头也不回地喝道:“哥,你让开!我必须这么做!王老师答应我了,只要完成这件事,妈的手术费就能解决,你也能转正!”
“她在骗你!”小张几乎是在哀求,“明宇,你听我说,那设备会毁了《江天暮雪图》!那是国宝!你这么做会成为罪人!”
“她说只是轻微损坏!制造一场事故而已!”张明宇脚步不停,“哥,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吗?从小到大你都觉得我成事不足,这次我真的能帮上忙!”
两人的距离在不断拉近。张明宇明显灵活许多,但小张拼尽全力追赶,眼中满是绝望。
墨清池大脑飞速运转。
小张被绑着?在追自己的弟弟?这意味着……
就在张明宇即将从她藏身的管道井前跑过时,墨清池做出了决定。
当张明宇跑过管道井的瞬间,墨清池伸出了消防斧的长柄。
“砰!”
张明宇被绊了个结实,整个人向前扑倒。手中的黑色设备脱手飞出,滑出几米远,撞在墙根停下。他本人则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
紧随其后的小张见状,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台设备,用被绑的双手和身体去够。
张明宇反应极快,翻身就要爬起。
墨清池此时才从阴影中现身,消防斧横在身前,声音冰冷:“别动。”
两人同时僵住。
张明宇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墨清池,眼中闪过警惕和慌乱。小张则停止了动作,喘息着抬起头,当看清是墨清池时,他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惊讶,有释然,还有深深的疲惫。
“墨……墨同学?”小张的声音嘶哑。
“解释。”墨清池言简意赅,“三句话内。”
小张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他是我弟弟张明宇,美术馆后勤部临时工。设备是谐振信号增强器,王雅君老师交给他,让他安装到B-2设备间。我被王老师设计陷害,她让我弟弟绑了我,制造我‘畏罪潜逃’的假象。”
王雅君。
果然是她。
墨清池的目光转向张明宇:“他说的是真的?”
张明宇挣扎着站起,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倔强:“王老师说了,这只是制造一场可控事故,让展览声誉受损。她会安排好一切,不会真的毁掉画作。而且……而且她答应给钱,很多钱。妈的手术不能再拖了。”
“她在骗你。”墨清池平静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设备吗?型号TEK-77实验室级材料加速老化仪。它发射的谐振频率会与画作绢本材料的固有频率共振,导致纤维结构从分子层面断裂。三小时内,价值连城的古画会变成一堆脆弱的碎片。没有‘可控’,只有彻底毁灭。”
张明宇脸色瞬间惨白:“不可能……王老师给我看过说明书,上面写的是‘低频测试仪’……”
“说明书可以伪造。”小张痛苦地说,“明宇,你想想,如果只是轻微损坏,她为什么要选这么隐蔽的废弃管道?为什么要用这么尖端的设备?为什么要在深夜进行?”
张明宇呆立当场,手中的设备突然变得滚烫。
墨清池走到墙边,捡起那台黑色设备。屏幕上有一个倒计时:08:15。
“什么时候启动的?”
“九分钟前。”张明宇机械地回答,“王老师说……说等我安装好离开后,她会远程启动。但她给了我一个紧急停止密码,说如果有意外情况可以输入……”
“密码是多少?”墨清池立刻问。
“她说……说是我哥的工号后六位加上今天的日期。”张明宇看向小张,“哥,你的工号是……”
小张快速报出一串数字。张明宇在设备上输入,手指颤抖。
错误提示。
“不对。”张明宇又试了几种组合,全部错误。
倒计时:07:28。
“她骗你的。”小张苦笑,“她根本就没打算让你有停止的能力。”
墨清池仔细观察设备面板。除了倒计时,还有一个信号强度指示条,此刻正在缓慢上升。
“设备已经处于半激活状态。”她判断,“倒计时归零时,信号强度会达到峰值,启动破坏程序。但我们现在强行破坏设备,可能会导致信号异常爆发,对画作造成不可预测的损伤。”
“那怎么办?”张明宇彻底慌了,“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小张看着弟弟,眼中没有责怪,只有心疼:“明宇,告诉我,王雅君还让你做了什么?”“她……她让我在培训期间注意你的动向,特别是你和墨同学接触的时候。”张明宇语无伦次地说,“她还让我在设备层留下那个纤维线残留,说是为了‘增加真实性’。今晚,她让我把你引到B-2设备间,然后……然后绑起来,带着设备假装逃跑,制造你‘销毁证据’的假象……”
完美的栽赃计划。
如果墨清池没有在基建档案室多待那几分钟,没有发现图纸上的问号,她现在应该已经认定小张就是内鬼,而张明宇则是一个“被利用的无辜弟弟”。
倒计时:06:10。
“我们需要找到王雅君。”墨清池冷静地说,“她是唯一知道如何安全停止设备的人。而且,她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监控着这一切。”
“监控室。”小张突然说,“全馆的监控中心在三楼东侧,只有高级权限才能进入。王雅君作为培训负责人,有临时权限卡。”
“但她不会在那里等我们。”墨清池摇头,“太明显了。她需要一个既能监控情况,又能在必要时脱身的地方。”
她的脑海中浮现培训首日的场景。王雅君站在讲台上,身后是投影幕布,旁边是白板,窗外的阳光洒进来……
“培训室。”墨清池和小张几乎同时说出这三个字。
培训室在二楼,有独立的设备控制台,可以接入馆内监控系统。更重要的是,培训室靠近紧急疏散通道,便于撤离。
倒计时:05:45。
“兵分两路。”墨清池迅速决策,“小张,你带你弟弟去监控室,调取今晚所有王雅君出现的监控记录,特别是培训室周围的。这是证据。”
“那你呢?”小张问。
“我去培训室。”墨清池说,“如果我猜得没错,她应该在那里等着——不是等我,而是等设备启动成功的消息。”
“太危险了!”张明宇急道,“王老师她……她不像表面上那么温和。我有一次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在车库见面,那个男人的眼神很吓人……”
“正因为危险,才必须去。”墨清池将设备递给小张,“这个你们带着,尽量远离画作区域。如果……如果倒计时归零前我没有消息,就想办法用物理屏蔽层包裹设备,金属材质的,越厚越好,可以减弱信号传输。”
小张接过沉重的设备,眼神坚定:“墨同学,小心。”
“你们也是。”
三人分开行动。墨清池看着小张兄弟消失在连廊另一端,转身向培训室方向走去。
她没有走主楼梯,而是选择了消防通道。通道里没有监控,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牌的幽绿微光。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一个已知的陷阱。
但她必须去。
因为王雅君手里有停止设备的密码,更因为——墨清池需要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备受尊敬的资深讲解员,一个在培训首日能说出“讲解是沟通艺术,是引导观众感受美的桥梁”的人,会亲手策划一场对美的毁灭?
二楼的走廊静得可怕。培训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墨清池在门外站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培训室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长会议桌的一角。王雅君坐在那里,背对着门口,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的侧脸上,那张在培训首日显得优雅干练的脸,此刻在阴影中透出一种陌生的冷峻。
“你来了,墨同学。”王雅君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我猜你该到了。比预计的晚了两分钟,不过没关系。”
墨清池走进房间,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王老师。”她停在房间中央,与王雅君保持安全距离。
王雅君终于转过身。她今天没有穿那身得体的藏青色套装,而是一身深灰色的运动装,头发扎成低马尾,脸上没有化妆,看起来比平时年轻几岁,也陌生几岁。
“坐。”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们还有时间聊聊。设备倒计时……嗯,还有四分三十秒。”
墨清池没有坐:“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王雅君笑了,那笑容里没有培训时的温和,只有一种冰冷的讽刺,“墨同学,你是墨家人,还在青璃学园待过,应该知道‘今朝阁’吧?”
墨清池心中一凛。
“我是‘今朝阁’的人。”王雅君坦然承认,“更准确地说,我曾经是‘今朝阁’培养的艺术品经纪人,十五年前被安排进入澄心美术馆。这些年来,我一步步从普通讲解员做到资深,建立了自己的声誉和人脉。原本,今年我应该有机会竞争副馆长的位置。”
她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但林丝韵空降了。一个十八岁左右的丫头,凭着家世和学历,直接成了展览协调负责人,甚至可能成为下一任馆长候选人。而我呢?我辛辛苦苦十五年,还要继续当我的‘王老师’,培训你们这些年轻人。”
“所以你要毁掉这次展览,毁掉林丝韵的前程?”墨清池问。
“毁掉?不,我只是要让展览‘出点问题’。”王雅君的笑容变得诡异,“《江天暮雪图》是这次展览的核心,如果它在林丝韵负责期间受损,她的职业生涯就完了。而我,作为在危机中‘力挽狂澜’的老员工,自然能获得更多信任和机会。”
“但画作会被毁掉!”墨清池的声音提高,“那是国宝!是无价的艺术品!”
“艺术?”王雅君嗤笑,“墨同学,你还是太年轻。在这个圈子里,艺术只是筹码。画作受损了,可以修复——当然,修复后的价值会大打折扣,但‘今朝阁’已经准备好了替代品。而我们,能得到我们想要的。”
她看着墨清池,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说实话,我很欣赏你。培训首日,你对《春晓雀鸣》的解读……‘于细微处见天地’,说得真好。你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候我也相信艺术是纯粹的,是崇高的。”
“那你为什么变了?”墨清池问。
“因为现实。”王雅君淡淡地说,“我父亲重病时需要一笔钱做手术,医院说需要三十万。我当时的工资是四千块一个月。我去求馆长预支工资,去求同事借钱,结果呢?馆长说‘按规定不能预支’,同事们说‘手头也紧’。最后是‘今朝阁’的人找到了我,他们给了我五十万,条件是让我提供一些馆内的‘信息’。”
她顿了顿:“从那天起,我就明白了。所谓的艺术圈,所谓的文化人,其实和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大妈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们交易的不是白菜,而是更昂贵的筹码。”
倒计时:03:15。
墨清池看着王雅君,突然问:“那张图纸上的问号,是你画的吧?在B-2设备间旁边的空白区域。”
王雅君微微一怔,随即笑了:“你发现了?对,是我画的。三年前,我就在研究那条废弃管道,当时标记了那个位置,但后来发现图纸标注可能有误,所以打了个问号。没想到这次正好用上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这条管道的存在。”
“当然。”王雅君坦然,“作为一个合格的‘内应’,自然要熟悉场馆的每一个角落。不过说真的,墨同学,你能找到那里,确实让我刮目相看。林丝韵选你当‘暗哨’,眼光不错。”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林丝韵的计划?”
“我知道她会派人暗中调查。”王雅君耸肩,“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你。不过这样更好,一个志愿者‘意外’卷进事件,最后‘英勇’地发现了真相……这个剧本也不错。”
倒计时:02:30。
墨清池的大脑飞速运转。她在拖延时间,但王雅君也在拖延时间。她在等什么?
“你在等设备启动。”墨清池突然说,“你根本不怕我们找到停止的方法,因为设备已经不可逆了,对吗?”
王雅君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TEK-77型号有一个特点。”墨清池继续说,“一旦进入最后三分钟倒计时,任何外部指令都无法停止程序。唯一的停止方法是物理破坏设备本身——但那样会导致信号爆发,画作瞬间受损。所以你才这么从容地在这里等我,因为你知道,无论我来不来,无论我们做什么,画作都必毁无疑。”
房间里陷入沉默。
几秒钟后,王雅君轻轻鼓掌:“精彩。你居然知道TEK-77的细节。看来我确实低估你了。”
倒计时:01:45。
“但你说错了一点。”王雅君站起身,走向窗边,“我并不希望画作彻底毁掉。‘今朝阁’给我的指令是‘可控损坏’,所以我设置的谐振频率是经过计算的,只会让画作表层老化,产生细微裂纹,需要修复但不会彻底毁灭。这样既能打击林丝韵,又能让‘今朝阁’后续介入修复工作,一举两得。”
她转身看着墨清池:“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确实欣赏你。墨同学,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有时候,为了达到更大的目的,需要做一些……不那么光彩的事情。林丝韵倒台后,澄心美术馆会需要新的管理者。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推荐你……”
“不用了。”墨清池打断她,“王老师,你知道吗?培训首日,你告诉我们‘讲解是沟通的艺术,是引导观众感受美的桥梁’。那时候我觉得,你是真心热爱这份工作的。”
王雅君的表情僵住了。
“现在我知道了,”墨清池轻声说,“你不是在引导人们感受美,你是在亲手摧毁美。你建造的不是桥梁,而是陷阱。”
倒计时:00:58。
王雅君的脸色沉了下来:“所以你是要当英雄了?可惜,英雄往往活不到结局。”
她的手伸向口袋。
墨清池立刻警惕,但王雅君掏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个小小的遥控器。
“培训室的特殊设计。”她按下按钮,房间的金属百叶窗缓缓降下,将窗户完全封闭,“隔音,隔信号。现在,这里是一个密室。设备启动前,我们谁都出不去。”
倒计时:00:30。
墨清池握紧消防斧,但王雅君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王雅君说,“我只是需要你在这里待一会儿。等设备启动,画作受损的消息传出,林丝韵会第一时间赶来。她会发现你在现场,而我……我会‘及时’出现,控制住你这个‘破坏者’。”
完美的剧本。墨清池成为替罪羊,王雅君成为英雄。
倒计时:00:15。
墨清池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王雅君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王老师,你知道吗?”墨清池说,“我进房间前,给小张发了条信息。”
“通讯被干扰了。”王雅君冷笑,“我动用了‘今朝阁’提供的专业设备,这个区域的所有信号都传不出去。”
“不是通过通讯器。”墨清池说,“是通过这个。”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电子设备——是培训时发的讲解器,每个志愿者都有一个,用于团队讲解时的音频同步。
“培训第一天,小刘助理说过,讲解器有独立的局域网频道,用于小组内部沟通。”墨清池按下设备侧面的按钮,“虽然传输距离有限,但足够传到二楼走廊。而小张……他现在应该就在监控室,能看到培训室门口的监控。”
王雅君的脸色变了。
倒计时:00:05。
培训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冲进来的不是小张,也不是保安。
是林丝韵。
她身后跟着孙警官和两名警察,以及——被两名警察控制着的、一脸震惊的小刘助理。
王雅君手中的遥控器掉在地上。
倒计时归零。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爆炸,没有警报,什么都没有。
林丝韵的声音冷得像冰,“小张和他弟弟带着设备去了地下停车场,用孙警官准备的军用级信号屏蔽箱把它封存了。王雅君老师,你的计划失败了。”
王雅君呆立当场,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墨清池走到她面前,轻声说:“培训首日,你还教过我们另一件事——‘真正的讲解者,不仅要了解作品,更要了解人心’。王老师,你了解人心吗?你了解小张为了保护画作可以多拼命吗?你了解你弟弟在最后关头选择相信哥哥而不是你吗?”
她顿了顿:“你不了解。因为你早就把自己的心,卖给了‘今朝阁’。”
王雅君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那个优雅干练的资深讲解员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疲惫、苍白、失败的中年女人。
孙警官上前给她戴上手铐。在押出房间前,王雅君突然回头,看向墨清池。
“那张图纸上的问号……”她哑声说,“我打问号,是因为三年前我就怀疑那个位置有问题。我想举报,想上报,但‘今朝阁’警告我,如果我敢说出去,就让我父亲‘意外去世’。”
她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所以你看,我也有我的不得已。”
墨清池没有说话。
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无论有多少不得已,摧毁美的双手,终究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王雅君被带走了。培训室里只剩下墨清池和林丝韵。
窗外,天快亮了。
“你怎么知道王雅君是内鬼?”林丝韵问。
“培训首日,她对我解读的赞赏太过刻意。”墨清池说,“后来我回想,她其实是在试探我的观察力。而且,她太了解废弃管道的信息了,一个讲解员不应该熟悉到那种程度。”林丝韵点点头:“小张那边,他弟弟张明宇提供了所有证据。王雅君承诺给他母亲支付手术费,还答应事成后让他转正。年轻人,一时糊涂。”
“但他最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墨清池说。
“是啊。”林丝韵看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危机暂时解除了,但‘今朝阁’不会善罢甘休。这只是开始,墨同学。”
墨清池明白她的意思。
但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去看看那幅《江天暮雪图》,确认它安然无恙。
那是美,是历史,是人类共同的文化遗产。
而有些人,还在为守护它而战斗。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