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听竹小筑的院门前停稳时，正午的阳光刚好越过东墙，在青石板地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
小陈帮姐妹俩取下行李，便礼貌告辞了。墨清池推开虚掩的院门，熟悉的静谧扑面而来。院子里那几丛翠竹在冬日里依然挺拔，竹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墙角那株腊梅开得正盛，淡黄色的花朵缀满枝头，冷香浮动。
“终于回来了。”墨月深吸一口气，拉着行李箱走进院子。
听竹小筑里没有其他人。平日里都是姐妹俩自己住。
墨清池先打开门窗通风。阳光照进客厅，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微尘。房间很干净，她们离开前收拾得很整齐，只是十几天没人住，难免有些清冷。
“姐姐，我们先做饭吧，饿了。”墨月放下行李，径直走向厨房。
厨房是也重新装修过的，简洁现代。白色的橱柜，不锈钢的灶台，嵌入式烤箱，还有一台双开门冰箱。墨清池打开冰箱看了看，里面只有几瓶矿泉水和一些基础调料——她们离开前清空了易腐食品。
“米还有，菜要现买。”她拉开储物柜，“煮个粥，煎个蛋，可以吗？”
“可以！”墨月已经开始淘米，“我再看看有没有面条。”
姐妹俩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墨清池熟练地切葱花、打蛋，墨月则负责看着粥锅。厨房的窗户很大，冬日的阳光照进来，给不锈钢的灶台镀上一层暖光。锅里很快就飘出米粥的香气，混合着煎蛋的油香，让空置了十几天的房子重新有了烟火气。
简单吃完午饭，开始收拾行李。墨清池的房间窗外就是那片竹林。她打开行李箱，将衣物一一归位。那件米白色的开衫被小心地挂进衣橱，旁边是林丝韵送的饼干——虽然碎了，但她舍不得扔，用密封罐装了起来。
墨月的房间就在旁边，她收拾得更慢些，每件东西都要拿出来看看、摸摸，像是在和久别的朋友打招呼。她抱着那只熊猫玩偶在床上打了个滚，满足地叹了口气：“还是自己的床舒服。”
下午，阳光正好。墨清池搬了把藤椅到院子里，坐在腊梅旁看书。腊梅的香气清冽悠长，在冬日的空气里格外分明。墨月挨着她坐下，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姐姐，你看这张。”她把手机递过来，“丝韵姐姐家门口的那株梅花，好像开得比我们这株还盛。”
照片里是林丝韵家小区花园里的一株红梅，花开得热烈。照片是在离开那天早上拍的，晨光里，花瓣上还带着露水。
“嗯，品种不同。”墨清池说。
“还有这张，”墨月又翻出一张，“我们三个在拙政园拍的背影。”
那是请路人帮忙拍的。三个人并肩走在园林的小径上，背影在冬日的阳光下拉得很长。看不清表情，但能看出三个人挨得很近，墨月在中间，一手挽着姐姐，一手挽着林丝韵。
“拍得很好。”墨清池轻声说。
“我要设成手机壁纸！”墨月说。
傍晚时分，姐妹俩开始准备晚饭。冰箱里没有新鲜蔬菜，她们决定去附近的超市买。冬日的黄昏来得早，才五点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超市里灯火通明，人不多，大多是附近的居民。
“买点青菜，豆腐，再买条鱼？”墨清池推着购物车。
“好！我想吃清蒸鱼！”墨月说着，已经跑向生鲜区。
买菜，结账，回家。厨房的灯光很亮，照在整洁的灶台上。墨清池处理鱼，墨月洗菜切菜。两个人配合默契，没有太多言语，只有水流声、切菜声、锅铲碰撞声，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晚饭是三菜一汤：清蒸鲈鱼，蒜蓉青菜，麻婆豆腐，还有紫菜蛋花汤。很简单，但热腾腾的，香气四溢。姐妹俩相对而坐，安静地吃饭。餐厅的吊灯洒下温暖的光，在桌面上投出柔和的光晕。
“姐姐，”墨月忽然说，“丝韵姐姐现在是不是也在吃饭？”
“可能吧。”墨清池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那我们要不要给她发个消息？”墨月眼睛亮起来。
墨清池想了想，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拍了张餐桌的照片，发给林丝韵：“吃饭了。你吃了吗？”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正准备吃。你们自己做的？”
“嗯。”
“看起来很好吃。”
墨月凑过来看屏幕，笑着说：“丝韵姐姐是不是又在吃速食？”
“可能。”
晚饭后收拾完厨房，姐妹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开着，但谁都没认真看。墨月抱着靠枕，忽然说：“姐姐，我们给丝韵姐姐打视频吧？”
墨清池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应该不打扰。她拨通了视频通话。
铃声响了几声，接通了。屏幕里出现林丝韵的脸，她似乎也在客厅，背后是那面熟悉的书架墙。
“清池，月儿。”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淡淡的笑意，“晚饭好吃吗？”
“好吃！”墨月凑到屏幕前，“丝韵姐姐你吃的什么？”
“外卖。”林丝韵很坦白，“懒得做了。”
“我就知道！”墨月笑了，“姐姐猜对了！”
视频那头，林丝韵穿着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披着，看起来比在S市时更放松。她身后的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柔和。
“在家休息？”墨清池问。
“嗯，整理一些资料。”林丝韵把摄像头转向桌面，上面摊着几份文件，“寒假快结束了，开学前要处理完。”
“我们也开始准备开学了。”墨清池说，“月儿在收拾东西。”
“我不是青璃的学生，不用那么早准备。”墨月说，“不过我也要开始看书了，下学期有考试。”
视频聊了半个小时。大多是墨月在说——说听竹小筑的腊梅开了，说今天买的鱼很新鲜，说超市里遇到的有趣的事。林丝韵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们那边……安静吗？”林丝韵忽然问。
“很安静。”墨清池说，“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很好。”林丝韵说，声音很轻。
挂断视频后，墨月靠在沙发上，满足地叹了口气：“丝韵姐姐看起来精神很好。”
“嗯。”墨清池应道，目光还停留在已经暗下去的屏幕上。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很平静。墨清池整理上学期的笔记，预习下学期的课程。她的书桌对着窗户，抬头就能看到院子里的竹林。冬日的阳光透过竹叶洒进来，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墨月也在准备自己的事——她虽然不是青璃的学生，但有自己的学业和计划。她每天上午看书，下午有时画画，有时帮忙做家务。姐妹俩各自忙碌，但总能在一个空间里感受到彼此的陪伴。
她们又和林丝韵通了两次视频。一次是下午，三个人都没什么事，就开着视频各做各的——墨清池看书，墨月整理衣物，林丝韵处理文件。没有太多交谈，但那种隔着屏幕的陪伴，依然温暖。
另一次是晚上，墨月非要做一道新学的菜给林丝韵“看”。虽然最后成品有点焦，但林丝韵很认真地给出了“看起来很有创意”的评价。
寒假最后一天的下午，墨清池开始收拾返校的行李。青璃的校服已经熨好挂起，课本和笔记整理齐整，还有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她收拾得很仔细，每一样东西都反复确认。
墨月坐在床边看着，忽然说：“姐姐，下学期你还会去澄心美术馆吗？”
“可能会。”墨清池叠好一件衣服，“丝韵说，下学期还有一些活动。”
“那……”墨月犹豫了一下，“我能再去看看吗？我不是去帮忙，就是……再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墨清池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到时候看情况。”
“说定了！”墨月笑起来。
傍晚，姐妹俩最后一次和林丝韵视频。这次的话题主要是开学——课程安排，返校时间，还有对新学期的期待。
“我明天下午回学校。”林丝韵说。
“我也是明天下午走。”墨清池说。
“那……学校见。”林丝韵说。
“学校见。”
视频挂断后，房间里安静下来。墨月靠在床头，看着姐姐收拾行李，忽然轻声说：“姐姐，这个寒假……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最后这几天，真好。”
墨清池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妹妹。
“我是说，”墨月认真地说，“和丝韵姐姐在一起的那几天，还有我们回来的这几天，都很……温暖。”
墨清池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走过去，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睡吧，明天要早起。”
这一夜，墨月还是和姐姐一起睡。黑暗中，她轻声问：“姐姐，开学后，你还能经常和丝韵姐姐见面吗？”
“能。”墨清池回答，“都在青璃。”
“那就好。”墨月满足地翻了个身，很快就睡着了。
墨清池却有些睡不着。她听着妹妹均匀的呼吸声，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脑海中回想着这个寒假的一切——从展览的紧张到危机的应对，从在林丝韵家的温暖时光到回到听竹小筑的平静日常。
一切像一场紧凑而丰富的旅程，有惊心动魄，有温暖相伴，也有平淡如水的日常。而现在，旅程告一段落，新学期即将开始。
她会回到青璃学园，回到课堂，回到那些熟悉又有些不同的日常里。林丝韵也会回去，她们会在校园里相遇，在课堂上并肩，在图书馆里对坐。
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像冬日的土壤里埋下的种子，安静地等待春天的萌发。
墨清池闭上眼睛。明天，新的一页即将翻开。而这段寒假的时光，会像听竹小筑里那株盛开的腊梅，在记忆里散发着清冽而持久的香气。
晚安，寒假。明天，学园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