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燕的脸色瞬间铁青：“你们怎么回事？不知道活动只能班级内组队吗？”
张周之的语气却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啊，我们只是恰好路过，行进路线和林清悦同学不谋而合而已。”
林清悦尚未理清头绪，沈欣怡与高思瑶却已心领神会，顺势与“援军”们打起招呼。
“胡搅蛮缠！我去找班主任评理！”宋晓燕咬牙转身欲走。
“又像上学期竞选班长那样？”张周之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追上她，像一把柔软的匕首，“添油加醋，搬弄是非……这招还真是百用不厌。”
这句话如同一枚精准的钉子，将她死死钉在原地。她猛地回头，面容微微扭曲：“你……你这是污蔑！”
众人的目光随之聚焦。
“或许是我恶意揣测吧。”张周之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可我始终想不明白，火箭班的班长怎么会是你。论品行，论成绩，林清悦同学哪一点不更合适？”
议论声如水入滚油般炸开。怀疑、审视、恍然的目光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宋晓燕紧紧缠绕，几乎令她窒息。
“凭什么不能是我！”她被戳中痛处，声音因激动而尖利，“林清悦她人品这么差劲……根本不配当班长！”最后一句，在众人的注视下虚弱地消散。
“不可能！林清悦帮助过很多人！”赵阳挺身而出，声音斩钉截铁，“其中就包括我！你不要在这里造谣生事！”
张周之适时接过话锋，语调模仿着宋晓燕先前的刻薄，十分竟有九分相像：“哦，我想起来了。你现在那位男朋友，之前好像向林清悦同学表白过吧？所以你是因为嫉妒吗？所以才用造谣这种……下作的手法，来填补自己可怜的自尊？”
此言一出，四周的讨论声愈发激烈，而且已经有人开始拿起手机悄悄录制视频起来。
“够了，张周之。”林清悦出声制止，声音清冷，“这不关你的事。”
这当然不关他的事。若在往日，他大抵只会冷眼旁观。但如今不同——他是心理社的社员，有人企图破坏社团的安宁，驱散他的同伴。这已触犯了他的界限。林清悦想用自己的方式承担，而他，选择了自己的方式反击。
宋晓燕显然没料到林清悦会出言维护，一时愣住。
张周之转而望向林清悦，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宋晓燕同学对你抱有如此大的恶意吗？明明你什么都没对她做过。”
这个质问让林清悦陷入沉默，周遭也渐渐安静下来。
“正好，”张周之面向众人，侃侃而谈，“今天的心理社户外实践课题就是——认识‘踢猫效应’。而眼前，正有一位鲜活的实践者，宋晓燕同学。”
人群的好奇心被吊起，心理社众人却面露困惑，连宋晓燕的同伙也不知所措。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踢猫效应，我听都没听过！”宋晓燕色厉内荏地反驳。
“‘踢猫效应’，”张周之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真理，“是指人的坏情绪会沿着等级和强弱构成的社会关系链条依次传递，由金字塔顶端的强者踢向弱者，弱者无处发泄，最终只能踢向更弱者——那只最无辜的‘猫’。”
他目光转向宋晓燕，语气平和却更具穿透力：“宋晓燕同学，让我猜一猜，你的家庭关系是不是并不和睦？”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宋晓燕的脸色瞬间煞白。
“我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况且关注每位社团成员的心理状态，是我们的基本职责。”张周之的嘴角牵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随后他开始审视宋晓燕，一边思考一边解读：“嗯......让我猜猜，可能你的父亲在职场受挫，将怒火倾泻给你母亲；然后你母亲无力反抗，转而用言语辱骂你；而你，承受了这一切却无处排解，最终……”
“你他妈给我闭嘴！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宋晓燕失控地尖叫起来，最后的遮羞布被残忍扯下。
沈欣怡喃喃低语：“原来……是这样吗？”
周围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掺杂了恍然、鄙夷，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林清悦转过身，清澈的眸子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切的、几乎令人心碎的怜悯。
‘就是这种眼神！就是这种看可怜虫的眼神！凭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踩在脚下，你凭什么还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需要你可怜！林清悦，你他妈不配可怜我！’宋晓燕的内心在咆哮，张周之的算计、众人的议论、被当众拆穿的羞耻，连同这致命的眼神，汇聚成毁灭性的洪流。她双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林清悦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宋晓燕同学，如果可以……心理社的大家，都愿意帮助你的。”
那怜悯的口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猝不及防地落在林清悦脸上。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林清悦吃痛地后退半步，沈欣怡当即要冲上前，却被高思瑶死死拉住。另一侧，宋晓燕的同伙也慌忙将她拽开。
她被拖着不断后退，积压的恶毒与羞愤彻底决堤，尽数化作污言秽语倾泻而出：“林清悦你他妈就是个臭**！装什么清高！你他妈……”
声音随着距离的拉远逐渐模糊、消散。
现场一片寂静，旋即被各种窃窃私语打破。人们震惊于她的暴力，嘲笑她的失态，亦有人暗自唏嘘她的处境。
林清悦轻轻抚着火辣辣的脸颊，对上前关切的两名女生微微摇头。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坚定：“大家……都散了吧。我们心理社……需要内部讨论一下。”
人群带着各异的神色，渐渐散去。
张周之暗自松了口气，可转过身，却对上林清悦一道复杂的目光，那目光里清晰的责备，让他后背倏地一凉。
“我也没料到……她会直接动手。”他试图解释。
“张周之同学，”林清悦凝视着他，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这一切，都在你的策划之中吗？”
张周之选择了沉默。一旁的沈欣怡急忙打断：“是我们求张周之帮忙的！我们……只是不想再看你一个人默默承受……”
林清悦的眼神黯淡下去，声音更低了些：“我明白……可是，这种方式是错的。即便……你们的初衷是为了我。”
心理社的成员们僵立在原地，南方春日那曾热情毒辣的阳光，此刻穿过层层叠叠的叶隙，只剩下静止的、沉重的光斑，无声地笼罩着他们良久的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