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宸今天没穿校服，一件质地优良的深灰色羊绒衫，搭配黑色长裤，身形修长挺拔。
雨丝落在他肩头，他并不在意，只是走到几人面前，看向苏瓷：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生的、令人不由自主服从的平静力量。
苏瓷像是终于找到了救星，从赵宇身后走出来，却又不敢靠顾夜宸太近，只是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他，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和颤抖：
“顾、顾同学…他…他是我爸爸…他让我跟他回家…我、我不想…”
她话没说完，眼泪就滚了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那模样，脆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破碎。
苏大强见状，急忙开口：
“不是，我是她爸！我就是来接她——”
“闭嘴。”
顾夜宸甚至没看他，只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让苏大强瞬间噤声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冷淡威压。
顾夜宸重新看向苏瓷，语气放缓了些：
“你不想跟他走？”
苏瓷用力摇头，眼泪掉得更凶。
“那就别走。”
顾夜宸说得理所当然，他转向司机
“李叔，处理一下。”
司机点头，走到苏大强面前，拿出钱包，抽出几张百元钞票，塞进苏大强手里，语气平淡：
“这位先生，天晚了，令嫒需要休息，这些钱，你拿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家吧。”
苏大强捏着那几张崭新的钞票，眼睛都直了。
他看看钱，又看看气质不凡、明显不好惹的顾夜宸和司机，再看看楚楚可怜但眼神冰冷的女儿，心里那点邪念和怒气在金钱和权势面前迅速萎缩。
他咽了口唾沫，挤出笑容：
“哎，好，好…那我先走了…瓷瓷，你…你好好听同学的话……”
他攥紧钱，转身快步消失在雨幕中，背影仓皇。
赵宇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他刚才也试图保护苏瓷，却被苏大强轻易推开。
而顾夜宸甚至不需要多说一句话，只凭气势和钱，就轻松解决了问题。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失落感涌上来。他看着苏瓷，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
“上车。”
顾夜宸对苏瓷说，然后看了一眼赵宇
“你也一起吧，顺路送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
赵宇连忙摆手，语气有些低落
“苏瓷，你…你没事吧？”
苏瓷擦了擦眼泪，对他露出一个感激却依旧苍白的笑容：
“谢谢你，赵宇同学，我没事了。”
那笑容依旧干净，但赵宇却觉得，里面似乎多了点什么他看不懂的距离感。
顾夜宸已经转身回到车边，拉开车门，示意苏瓷上车。
苏瓷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经过赵宇身边时，她轻声说：
“今天…真的谢谢你。”
赵宇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坐进那辆豪华轿车，看着顾夜宸随后坐进去，关上车门。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车子平稳地驶离，很快消失在雨夜的车流中。
他独自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原来，有些差距，不是靠善良和勇气就能弥补的。
车内很安静，暖气开得恰到好处，隔绝了外面的潮湿和寒冷。
真皮座椅柔软舒适，空气中飘着极淡的、清冽好闻的车载香氛。
苏瓷坐在靠窗的位置，和顾夜宸之间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
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开衫的衣角，肩膀还有些细微的颤抖，像受惊后还没缓过来的小动物。
顾夜宸靠在另一侧窗边，目光落在窗外流逝的霓虹光影上，并未看她。
“地址。”他开口。
苏瓷报了叶天的地址，现在手头上都还拮据，不过她已经找到来钱办法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
过了好一会儿，顾夜宸才再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需要我帮你彻底解决他吗？”
苏瓷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慢慢抬起头，看向顾夜宸。
他依然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
“彻底解决？”
她重复，声音带着一丝茫然。
“让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不会再打扰你和你母亲的生活。”
顾夜宸转过脸，看向她，他的眼神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有很多方法，钱，或者别的。”
苏瓷迎视着他的目光，那双总是清澈含泪的杏眼里，此刻映着车窗外变幻的光影，显得格外深邃。
她看了他几秒，然后缓缓摇头，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而温柔的弧度。
“不用了，顾同学，谢谢你。”
她轻声说，垂下眼睫
“他…毕竟是我父亲，再怎么不好，血缘是断不了的，而且…妈妈她，心里还是放不下。”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无奈，却又透着一丝固执的善良。
顾夜宸凝视着她低垂的侧脸，灯光在她纤长的睫毛下投出小小的阴影，鼻尖微微发红，嘴唇抿着，看起来那么柔弱，那么需要保护。
可她拒绝了他彻底解决的提议，理由居然是血缘和母亲放不下。
没她自己的理由？
天真？还是…伪善？
他第一次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个女生。
“随你。”
顾夜宸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窗外
“如果有需要，可以告诉我。”
“嗯，谢谢你，顾同学。”
苏瓷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感激。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雨刷规律摆动的声音，和发动机低沉的嗡鸣。
车子在老旧小区门口停下。
“我到了，谢谢顾同学，也谢谢李叔。”
苏瓷礼貌地道谢，推开车门。
“伞。”
顾夜宸递过来一把黑色的长柄伞。
苏瓷愣了一下，接过：“谢谢。”
她撑开伞，走进细雨中，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
黑色的轿车还停在原地，车窗紧闭，看不到里面的人。
她转身，走进昏暗的楼道。
车内，顾夜宸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才淡淡开口：
“走吧。”
车子重新启动，驶入雨夜。
顾夜宸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刚才苏瓷拒绝他帮助时，那个苦涩又温柔的笑容反复在他脑海里回放。
他忽然觉得，这个苏瓷，比他想象中还要有意思。
也许，可以再观察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