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风渐渐带上了初夏的燥热。
苏瓷的生活似乎步入了某种平稳向上的轨道。
新家安静舒适，饶兰找了一份附近超市的理货员工作，虽然辛苦但踏实，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学校里的苏瓷，依然是那个穿着朴素、安静学习的优等生，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文艺汇演上的惊艳诗篇，赵老爷子沙龙上的得体表现，像投入池塘的石子，涟漪慢慢扩散。
语文老师张明远对她越发青睐，常在课上以她的作文为范例。
赵宇几乎是明目张胆地对她好，帮忙占图书馆座位，分享笔记，邀她参加各种文学活动，眼神里的倾慕藏都藏不住。
连一向漠视她的顾夜宸，偶尔在走廊遇见时，也会微微颔首示意，虽然依旧疏离，但至少不再是彻底的空气。
这些变化，落在某些人眼里，如同毒刺。
白珊珊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糟糕。
她看着苏瓷变得越发耀眼，看着赵宇殷勤地围着她转，看着连顾夜宸都开始注意到那个穷酸鬼，心里的嫉恨就像野草般疯长。
凭什么？
一个住在贫民窟、父亲是个烂酒鬼的穷丫头，凭什么抢走属于她的风头？
凭什么能得到赵宇那种书香门第的青睐？
甚至…连顾夜宸都多看她两眼？
白珊珊无法接受。
她从小到大都是被捧着的公主，家境优渥，长相漂亮，身边永远跟着一群讨好她的人。
可现在，一个她最看不起的底层蝼蚁，竟然隐隐有要爬到她头上的趋势。
“珊珊，你看赵宇又去给苏瓷讲题了。”
课间，跟班之一凑过来，压低声音
“我听说赵宇还经常带她去参加了赵老爷子的私人沙龙呢！那种地方，我们都没去过几次！”
另一个跟班也撇嘴：
“就是，装得一副清纯才女的样子，其实就是个心机婊，你看她平时对男生爱答不理的，对赵宇和顾夜宸倒是会装可怜。”
白珊珊盯着教室另一头，赵宇正微微弯腰，指着苏瓷摊开的练习册说着什么，
苏瓷侧耳倾听，偶尔点头，长发滑落肩头，侧脸宁静美好，赵宇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白珊珊攥紧了手里的笔，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她不是没找过苏瓷麻烦。
上次文艺汇演报名时就嘲讽过，后来也故意在苏瓷值日时弄脏她刚擦的地板，或者在她经过时不小心撞掉她的书。
可每次，要么被赵宇及时挡下，要么苏瓷自己就像个没脾气的面团，默默收拾好，连句重话都没有，反而衬得她白珊珊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
有一次她甚至在厕所堵住苏瓷，警告她离赵宇和顾夜宸远点。
可苏瓷只是睁着那双水汪汪的、无辜的眼睛，怯生生地说：
“白珊珊同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和赵宇同学只是讨论学习…顾同学我都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那副楚楚可怜、仿佛被欺负了的样子，让白珊珊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吐血。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得要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白珊珊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
必须给那个贱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让她知道，底层就是底层，永远别想翻身！
让她彻底身败名裂，再也没脸出现在一中，出现在顾夜宸和赵宇面前！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她心里慢慢成型。
周五放学，白珊珊没让家里的车来接。
她支开两个跟班，独自来到学校后门那片鱼龙混杂的旧街区。
七拐八绕，走进一家看起来乌烟瘴气、招牌都掉了半边的台球室。
里面烟雾缭绕，几个染着黄毛绿毛、穿着紧身裤豆豆鞋的青年正叼着烟打台球，粗话和哄笑声不绝于耳。
看到白珊珊进来，尤其是她一身名牌和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骄纵气质，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立刻黏了上来。
“哟，哪来的小公主？走错地方了吧？”
一个打着唇钉的混混吹了声口哨。
白珊珊强忍着厌恶，抬高下巴：“我找陈浩。”
“浩哥？”
另一个胳膊上有纹身的青年打量着她，“你谁啊？找浩哥干嘛？”
“你跟他说，白家找他谈笔生意。”
白珊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有力。
听到白家，几个混混对视一眼，神色正经了些。
纹身青年朝里面喊了一声：
“浩哥！有人找！”
里面小隔间的布帘掀开，一个穿着花衬衫、剃着板寸、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男人走了出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眼神混浊而精明，正是这一片有点名气的混混头目陈浩。
他眯着眼看了看白珊珊，咧嘴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
“白小姐？稀客啊，找我有何贵干？”
白珊珊深吸一口气，从昂贵的名牌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拍在油腻的台球桌上。
“我要你帮我教训一个人。”
同一时间，学校附近的公交站。
苏瓷背着书包，安静地等车，夕阳将她纤细的身影拉得很长。
赵宇原本要送她，被她婉拒了，说想去书店看看。
其实，她是在等叶天。
没过多久，叶天从另一个方向快步走来。
他今天没穿校服，简单的黑色T恤，身形挺拔，走过来时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看到苏瓷，他脚步顿了顿，眼神下意识地扫视周围，像是在确认安全，然后才走到她身边。
“有事？”
苏瓷轻声问，目光依旧看着车来的方向。
叶天压低声音，语速很快：
“白珊珊今天放学没坐车，一个人去了后街老炮台球室，找了陈浩。
我在外面等了半小时，她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但陈浩送她到门口，态度挺客气。”
苏瓷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老炮台球室，陈浩，这两个名字从叶天嘴里说出来，结合白珊珊最近看她时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事情的轮廓已经清晰了。
“知道了。”
苏瓷的语气没什么变化
“继续留意，弄清楚他们具体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动手。”
“嗯。”
叶天点头，犹豫了一下
“你…最近小心点，放学别一个人走，尤其是晚上，陈浩那帮人…下手没轻重。”
苏瓷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少年眉头紧锁，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还有一丝压抑的戾气。
她忽然对他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很浅、但真实了些许的笑容。
“我会的，你也小心，别被他们注意到。”
那笑容像蜻蜓点水，一闪即逝，却让叶天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仓促地别开脸，“嗯”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开了，背影有些僵硬。
公交车来了，苏瓷刷卡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的街景缓缓后退，夕阳的余晖将城市染成暖金色。
白珊珊…终于忍不住了吗？
也好。
省得她再费心思去激化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