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瓷计划未来的时候，城市的另一端，顾家大宅坐落在半山腰，占据着视野最佳的位置，俯瞰着脚下璀璨的万家灯火。
宅邸内部是极致的现代简约风格，线条冷硬，色调以黑白灰为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无边泳池和精心打理的花园，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低调的奢华与不容置疑的权力。
顾夜宸刚结束一场与子公司分部负责人的视频会议，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将身体沉入宽大的真皮座椅中。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阅读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平日里在学校显得淡漠或锐利的眼眸，此刻在无人注视的阴影里，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算计。
他习惯性地拿起私人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未读消息映入眼帘。
【迷失的瓷娃娃】：顾同学，明天的艺术节，你会来看吗？
发信人是苏瓷，时间显示是几个小时前。
顾夜宸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许久，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手机边框上摩挲。
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但那双深邃的眼底，却掀起了细微的、探究的涟漪。
她主动发来了消息。
不是关于伴奏，不是关于设备，甚至不是任何与正事相关的借口，只是一个看似随意、甚至带着点小女孩期待的问句。
这很不苏瓷。
或者说，这很不像她最近表现出来的、那种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苏瓷。
最初，他以为她接近他，和那些费尽心思想挤进他圈子的女生一样，是为了钱。
一个家境贫寒、骤然拥有了出众外貌和些许才情的女孩，想要凭借这些资本攀附高枝，换取优渥的生活，这是最合理也最符合逻辑的推测。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但很快，这个推测就被他自己推翻了。
她拒绝了他给予的示好，接受他送的手机时，强调的是投资与回报，而非单纯的索取。
她凭借那些诗歌和文章，确实在短时间内获得了不菲的稿酬，展现出了不依靠他人也能独立生存的潜力。
钱，或许是她需要的，但绝不是她接近他的首要或唯一目的。
那是为了势？
为了借助他顾家的权势，在文学圈或更广阔的领域平步青云？
这个念头也曾在他脑中闪过。
但仔细想来，她又似乎并没有急切地利用他的背景去做些什么。
她更多地是在经营她自己，经营苏瓷这个品牌，经营她的才华，经营她身边的人脉，比如那个文学世家的赵宇。
她在他面前，甚至刻意保持着距离，仿佛生怕与他牵扯过深。
这就很有意思了。
顾夜宸微微后仰，闭上眼睛，脑海中像播放胶片电影一样，回放着与苏瓷从相识到现在的每一个片段。
最初的她，是记忆中那个沉默、畏缩、毫无存在感的边缘人物，像蒙尘的珠子，被随意丢弃在角落。
然后，仿佛一夜之间，她擦去了尘埃，开始绽放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光彩。
不仅仅是外貌的改变，更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韵，沉静、敏锐，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通透和…算计？
是的，算计。
这个词冒出来的时候，顾夜宸自己都微微怔了一下。
但他仔细回想，她每一次的偶遇，每一次恰到好处的示弱，每一次精准的依赖，
以及面对他和赵宇、甚至叶天时那种游刃有余、若即若离的态度…这绝不是一个单纯懵懂的少女能自然做到的。
特别是最近两次冲突。
第一次在录音室，他带着怒气逼近，她眼中虽有慌乱，但更多的是一种冷静的审视和权衡，最后以深哥为借口巧妙化解。
而今天，他故意再次施压，她终于撕破了那层温软的伪装，露出了尖锐的、真实的愤怒与反抗，可在那愤怒之下，他捕捉到的不是她表面的倔强，而是一种…
他说不出来的感觉，但直觉告诉他，刚才小白花的倔强纯度不够…
还有那篇《荆棘与星》。
那不是在无病呻吟，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他的无声宣言。
她在告诉他，她不是可以随意揉捏的菟丝花，她有她的傲骨和坚持。
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一个结论！
苏瓷的目的，绝不单纯！但也不是他惯常理解的那种不单纯。
她不像他身边那些汲汲营营、把欲望写在脸上的人。
她的面具更多，更精致，也…更耐人寻味，她似乎在下一盘棋，而他和赵宇、叶天，甚至白珊珊，都可能是她棋盘上的棋子。
这种认知，非但没有让顾夜宸感到被冒犯或者厌恶，反而像一簇火苗，点燃了他内心深处某种沉寂已久的东西。
他在她身上，隐约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特质，一种善于伪装、精于算计、懂得利用一切可利用资源来达到目的的特质。
这种特质，他在他的父亲，在那些纵横商海、翻云覆雨的叔伯身上见过太多。那是属于猎食者和统治者的本能。
但苏瓷的不同在于，她如此年轻，出身如此低微，这种特质却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带着一种未经雕琢的、野性的、惊人的天赋。
这不像他，他的冷静、他的谋算，更多是后天环境熏陶和刻意训练的结果。
“真有意思…苏瓷…”
寂静的书房里，响起他低沉的、带着一丝玩味的自语。
一个贫困潦倒的女高中生，如果真拥有着堪比顶级掠食者的心智和潜力…
他想知道，如果给她舞台，给她资源，给她足够施展的空间，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她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她最终会成长为什么样的存在？
这种培养和见证的欲望，某种程度上，甚至暂时压过了那种纯粹的、男性对女性的肉体占有欲。
他拿起手机，看着那条简单的询问，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没有回复任何一个字。
他将手机丢回桌上，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
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挺拔冷峻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弧度。
不回复，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让她去猜！让她去不安！
让她在明天的舞台上，在应对白珊珊的阴谋之余，还要分出一缕心神，来琢磨他顾夜宸究竟会扮演什么角色。
他很好奇，在那种情况下，她又能展现出怎样惊人的应变能力？或戴上什么样的面具。
“苏瓷…”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仿佛在品味一颗味道奇特的糖果，初尝或许带刺，却让人欲罢不能
“让我看看，你还能带来多少…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