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城市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只有零星灯火在黑暗中喘息。
苏瓷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瓷瓷！”电话刚一接通，林晚带着哭腔的急促声音就冲了出来，“出事了！V博上…有人发了你的那种照片！好多人在转，话题还、还上热搜了！”
苏瓷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了一下，两下，她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书桌。
“晚晚，慢点说。”她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奇异地平静，“什么照片？热搜第几位？”
“就是…那种很暧昧的照片，你和不同的男人…”林晚的声音在发抖，“热搜第二十三位！我截图发你了！瓷瓷，怎么办啊……”
“我知道了。”苏瓷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照亮她沉静的侧脸，“你先别慌，去洗把脸，喝点水。
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你什么都不要做，不要转发，不要评论，明白吗？”
“可是……”
“晚晚，听我的。”苏瓷的声音温和但不容置疑，“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去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再联系。”
挂断电话，电脑已经启动完毕，她登录V博，直接点开热搜榜。
第二十三位，#苏瓷私密照#。
后面跟着一个橙色的“荐”字。
苏瓷的眼神冷了冷，付费推广话题。
这是下了血本，不仅造谣，还要花钱买流量，把她的丑闻砸到每一个刷微博的人眼前。
她点进去。
置顶是一条三小时前发布的匿名账号动态，九宫格照片，配文只有一句：“清纯才女？夜场公主？江城一中的骄傲，私下玩得这么开？”
照片拍得很专业，光线暧昧，角度刁钻，每一张都是她或者说，是AI合成技术下那张与她有九分相似的脸，与不同男性亲密接触的画面。
包厢里被搂着肩膀、小巷中被壁咚、甚至有一张像是在酒店房间，她穿着吊带裙背对镜头，肩膀裸露。
评论区已经一片混乱。
“卧槽？这不是那个写诗的苏瓷吗？”
“照片看着好真……人设崩了？”
“等等，这背景里的挂钟，时间不对吧？”
“楼上的别洗了，这都实锤了。”
“付费推广的话题？谁这么恨她，还买热搜黑？”
“听说她得罪了白家那位大小姐…”
“真的没问题吗？这种热搜…主角好像还是搞中生吧？”
苏瓷的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一帧一帧仔细审视那些照片。
一看就发现很多尾巴…
第三张照片的背景里的挂钟显示时间是晚上十点二十三分，那是上周三，她正在顾夜宸的录音室录歌，李哥可以作证，监控可以调取。
第五张照片里，她脖子上戴的项链是某个轻奢品牌去年秋季的限量款，她根本买不起那条项链，品牌方的销售记录可以证明。
……
白珊珊的手段这么急躁且粗糙？没专业的人帮她吗？
苏瓷关掉页面，没有去看那些还在增长的污言秽语。
她拿起手机，点开叶天的绿泡泡对话框。
【迷失的瓷娃娃】：叶天，V博上的照片是假的，白珊珊动手了，我需要知道她找了谁，花了多少钱，这些证据对我很重要，但对你可能有风险，量力而行，安全第一！
发送。
三秒后，手机震动。
【叶天】：收到！一小时内给你。
苏瓷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心里某个地方微微动了一下。
叶天对她的信任和支持，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帮忙范畴。
她接着点开与林深的聊天界面，这位菠萝文库的资深编辑对她一直颇为赏识，是她在文学圈最早也是最重要的伯乐之一。
【迷失的瓷娃娃】：深哥，深夜打扰非常抱歉，V博上出现针对我的恶意造谣，照片全部是AI合成，我需要菠萝文库官方为我发布一份声明，证明我近期所有创作时间线与照片时间冲突，证据链我已经整理完毕，现在就发给您。
她将标注了日期的创作手稿照片、与编辑的邮件往来记录、录音室预约截图等打包发送过去。
凌晨两点十七分，大多数人都在熟睡，但林深竟然秒回了。
【林深】：看到了，荒唐！我马上联系法务和公关部，最迟凌晨四点，官方声明会发布，小苏，你稳住，清者自清。
【迷失的瓷娃娃】：谢谢深哥，给您添麻烦了。
处理完这两条线，苏瓷的手指在顾夜宸的聊天框上悬停了片刻。
需要联系他吗？
按照他的掌控欲和对这场游戏的兴趣，此刻应该已经知道了。
甚至可能正看着手机，等着她惊慌失措地求助。
苏瓷垂下眼睫，最终按住语音键，将手机凑到唇边。
不是平时那种清亮柔软的嗓音，而是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有强装镇定下的脆弱：
“夜宸…V博上，有人发了我的假照片…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发送。
【夜宸】：知道了，需要我处理？
简洁，冷淡，听不出情绪。
但需要我处理这五个字，已经是一种姿态，他愿意出手，只要她开口求他。
苏瓷看着那行字，眼神复杂。
求他，就意味着更深的捆绑，意味着在这场博弈中她先退了一步。
但不求他，单靠她自己和叶天，要彻底碾死白珊珊这条毒蛇，需要承担更多时间和风险。
她咬了咬下唇，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迷失的瓷娃娃】：我想自己解决，但我需要你的律师团队授权…可以吗？
这一次，顾夜宸回复得慢了一些。
两分钟，三分钟。
手机终于再次震动。
【夜宸】：律师授权码æu:aɪəʊ，玩脱了记得找我。
苏瓷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果然更享受这种观看猎物自己挣扎反抗的乐趣。
他把刀递给了她，自己退到观众席，准备欣赏一场血腥的表演。
她回复了一个谢谢的表情，立刻登录邮箱，将律师授权码转发给林深，
并附言：“深哥，这是顾氏集团法务团队的授权，可以用于追查谣言源头和起诉，麻烦您了。”
做完这一切，她坐回书桌前，打开文档，开始撰写回应声明。
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出现一行行冷静克制的文字：
“我是苏瓷。关于今日凌晨在网络上流传的所谓私密照，本人郑重声明：全部照片均为AI技术合成，系恶意造谣诽谤。
“本人已第一时间报警（报警回执号：江公(2023)第①❶⑨号），并委托顾氏集团法务团队及菠萝文库法务部同步启动法律程序，追查谣言源头及传播链条，坚决追究所有侵权者的法律责任。
“网络非法外之地，本人相信法律会还清白者以公道，也会让作恶者付出应有的代价。
“以下为部分不在场证明及证据链公示……”
她将第三张照片的挂钟时间与录音室监控时间对比图、第五张项链的购买记录缺失证明等一一贴上。
最后，她附上了一张刚刚用手机拍下的照片。
画面里是她的书桌，台灯亮着柔和的光，摊开的笔记本上字迹工整，旁边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白开水和一本摊开的诗集。
配文：“清者自清。艺术会证明一切，而恶意终将反噬。”
点击，发布。
时间显示：凌晨三点零九分。
从被吵醒到完成第一轮反击，用时四十七分钟。
苏瓷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她点开V博，刷新。
那条回应已经发布成功，评论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支持维权！AI合成太恶心了！”
“我就说照片怪怪的，光线和影子对不上！”
“报警回执都贴出来了，看来是动真格的。”
“顾氏集团法务？卧槽这背景……”
“造谣的成本太低了，支持苏瓷告到底！”
舆论的风向开始微妙地转向。
苏瓷关掉页面，不再去看那些喧嚣的评论。
手机又震动了。
这次是叶天。
叶天：[银行转账记录截图.jpg] [聊天记录截图.jpg] [音频文件.amr]
叶天：白珊珊通过她表哥的账户，三天前转了五万给一个叫幽灵工作室的，聊天记录是水军头子老鬼和中间人的，音频…你听了就知道了。
苏瓷点开文件。
转账记录显示，三天前有一笔五万元的款项从白珊珊表哥的账户转出，收款方是一个叫幽灵工作室的对公账户。
聊天截图里，一个头像昏暗的人正在布置任务：“照片要逼真，但别太露骨，要那种若隐若现的暧昧感，发布时间定在凌晨，那时候值班小编少，热搜容易上。”
录音文件点开，是嘈杂背景音下两个男人的对话：
“**说了，这次必须搞臭她，价钱不是问题。”
“放心，我们做的图，专业鉴黄师都看不出破绽，就是这小姑娘得罪谁了？下这么狠的手？”
“少打听，拿钱办事。对了，发布之后继续带节奏，往金主包养、作品造假方向引，她不是才女人设吗？那就把她人设全扒了。”
“明白，热搜位已经买了，凌晨推上去。”
“行，尾款事成后结。”
音频结束。
苏瓷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这段录音太关键了，直接指向了白珊珊的买凶行为和具体手段。
但这也意味着，叶天涉险的程度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立刻回复。
【迷失的瓷娃娃】：叶天，录音太关键了，但这会让你卷得太深，那个录音的人，必须绝对安全，不能留下任何把你牵连进来的可能。
如果需要钱打点或者让他暂时离开避风头，告诉我，这部分钱必须由我来出。
【叶天】：…人已经送走了，我安排的，钱的事以后再说。
苏瓷沉默了几秒，她知道叶天不喜欢把人情和钱混在一起，但她也绝不能让他既冒险又破费。
【迷失的瓷娃娃】：好，这个人情我欠你的，但眼下你正在帮我做事，难免有些需要打点或应急的地方。
（随后转账5000元） 这个你拿着，不是报酬，是备用金，用在刀刃上，或者就当是我暂时存放在你那里的，我们之间，账要清，但情分不止是账。
她等了等。
【叶天】：（正在输入…）…嗯，你自己小心，白珊珊疯了。
【迷失的瓷娃娃】：我知道，你也是。
对话结束。
苏瓷将叶天发来的所有文件加密保存，备份到三个不同的云端。
窗外的天色开始变化，深黑中透出一丝墨蓝。
凌晨四点十七分，菠萝文库官方声明准时发布，措辞强硬，表示坚决维护签约作者合法权益，对恶意诽谤行为零容忍，并附上了部分证据截图。
凌晨四点四十三分，江城一中教务处官方账号转发菠萝文库声明，表示坚决维护本校学生合法权益，对网络诽谤行为零容忍。
凌晨五点零二分，苏瓷的回应声明转发量开始攀升，#苏瓷报警# #菠萝文库声明# 两个话题开始出现在热搜榜末尾，而那个橙色的#苏瓷私密照# 开始缓缓下降。
舆论的风向在微妙地转向。
苏瓷关掉电脑，躺回床上。
她闭上眼睛，但并没有睡着，大脑还在高速运转，推演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每一种情况。
白珊珊此刻应该在暴跳如雷，或者正在策划下一波更恶毒的攻击。
顾夜宸大概在某个地方，看着这场她主导的反击，露出那种玩味的、评估的笑容。
赵宇应该也看到消息了，以他的性格，可能会冲动地想为她做些什么，她得想办法安抚。
还有叶天…他这次为她涉险，之后该如何安置？是彻底收为己用，还是只做临时刀具？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交织。
但最终，所有的思绪都沉淀下来，汇聚成一个清晰的认知：
她不能输。
一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前途，其次就是顾夜宸，他不是想看戏？等她把这台戏唱完了，就到他了！
窗外的天色，正一点点亮起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真正的战斗，才刚刚打响。
苏瓷在渐亮的晨光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拿起手机，给林晚发了条消息：
“早，晚晚~我没事，别担心，今天照常上课，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等我。”
发送。
然后她起身，走向洗手间，镜子里的少女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坚定。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扑了扑脸。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像眼泪，但她没有哭。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
“白珊珊，你的回合结束了。”
“该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