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
苏瓷换好校服，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状态。
脸色还有些苍白，眼圈下有淡淡的阴影，但眼神清澈平静。
她往脸上拍了些冷水，让皮肤看起来更通透自然，然后拿起书包走出房间。
母亲饶兰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煎蛋。
看到苏瓷，她立刻关掉火走过来，眼圈红红的：“瓷瓷，妈妈昨晚看到……”
“妈，没事。”苏瓷握住母亲的手，声音温和而坚定，“照片是假的，我已经处理好了，今天学校可能会有些议论，您别担心，我能应付。”
饶兰看着女儿平静的脸，眼泪还是掉了下来：“那些人怎么能这么坏…我的闺女清清白白……”
“妈。”苏瓷轻轻抱住母亲，拍了拍她的背
“正因为我们清清白白，才不怕他们。您要相信我，也要相信法律，早餐我就不吃了，今天想早点去学校。”
她松开母亲，背上书包出门。电梯下降时，她拿出手机看了看V博。
#苏瓷报警# 已经爬到热搜第十八位，#菠萝文库声明# 在第二十五位。
而那个橙色的 #苏瓷私密照# 已经掉到了三十名开外，热度明显消退。
评论区基本已经转向支持她维权，偶尔还有几个水军账号在负隅顽抗，但很快就被骂声淹没。
她知道，白珊珊不会善罢甘休，真正的反击需要更周密、更致命。
早上七点十分，苏瓷走进教室。
几乎是瞬间，原本嘈杂的教室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
有好奇，有同情，有怀疑，也有幸灾乐祸。
林晚第一个冲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瓷瓷！你还好吗？我昨晚一夜没睡…”
“我很好。”苏瓷对林晚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清者自清，法律会给我公道。”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开始预习今天的内容，姿态从容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几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女生凑过来小声问了几句，苏瓷一一温和回应，态度坦荡。
渐渐的，那些探究的目光也散去了些。
赵宇是踏着早读铃声冲进教室的。
他脸色很难看，看到苏瓷，他几乎是跑到她桌前，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苏瓷！我看到了！那些照片…简直无耻！我已经让我爸联系他在网信办的朋友了，一定要把造谣的人揪出来！”
他的声音太大，半个教室都听到了。
苏瓷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感激但克制的微笑：“谢谢赵宇同学，不过我已经报警了，也委托了律师团队，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的。”
她刻意用了赵宇同学这个称呼，拉开了距离。
这个时候赵宇过度的热情和声张，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
赵宇还想说什么，但上课铃响了。
他只得回到自己座位，整节课都心不在焉，不时回头看她。
第一节课是语文。
老师走进教室时，目光在苏瓷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但没有多问，照常上课。
课堂气氛有些微妙的紧绷，但总体还算正常。
课间，苏瓷去卫生间，走廊里，她能感觉到背后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就是她吧……”
“看着挺正常的啊……”
“听说照片是P的……”
“谁知道呢，无风不起浪……”
她目不斜视，脚步平稳地往前走。在洗手台前，她遇到了白珊珊。
白珊珊今天也来了学校，但脸色苍白，眼神阴沉，身边只跟着一个平时最巴结她的跟班，两人目光在镜中相撞。
白珊珊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得意什么？这才刚开始。”
苏瓷打开水龙头，慢条斯理地洗手，声音平静无波：“是吗？那祝你玩得开心。”
她擦干手，转身离开，留下白珊珊在原地脸色铁青。
第二节课是数学。
上课十分钟后，踹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一条绿泡泡
【夜宸】：天台，现在。
苏瓷将纸手机放入口袋，然后她举起手：“老师，我有点不舒服，想去趟医务室。”
数学老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去吧。”
她在全班目光的注视下走出教室。
走廊空荡，她沿着楼梯往上走，一直走到通往天台的铁门前。
门虚掩着，她推开门，清晨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吹起她的头发。
顾夜宸背对着她，倚在栏杆上，俯瞰着下面的校园，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线条漂亮的小臂。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苏瓷走到他身边，和他隔着半米的距离，也看向下面。
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的班级像一群蚂蚁，远处教学楼传来隐约的读书声。
“处理得不错。”顾夜宸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报警，声明，证据链，干净利落。”
“只是最基本的自卫。”苏瓷轻声说。
“自卫？”顾夜宸侧过头看她，目光锐利，“你手里有白珊珊买水军的录音，有完整的转账记录，这已经不是自卫了。”
她没有否认，只是说：“那些证据，现在还不是用的时候。”
“哦？”顾夜宸转过身，面对她，倚着栏杆，“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等她下次用更脏的手段？还是等舆论再一次发酵？”
风吹起苏瓷额前的碎发，她抬手轻轻拢到耳后。
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格外柔弱，但她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
“直接让白家消失，太便宜了。”
顾夜宸的眼神变了。
那里面闪过某种兴奋的、近乎病态的光。
“说下去。”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苏瓷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总是清澈无辜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片冷静的深海：
“我想看他们一点点失去，像被蚂蚁啃食的大象，先是脚，再是腿，最后是整个身体轰然倒塌。
我要让白珊珊亲眼看着她依仗的一切，她家的钱，她爸的地位，她那个圈子虚伪的友谊，一点一点化为乌有。”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更清晰：“我要让她知道，惹我的下场是什么，我要让所有人知道。”
顾夜宸盯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冷淡的、嘲讽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被彻底取悦的笑。
“说详细点。”他向前一步，拉近距离，“你的计划。”
苏瓷没有后退，她抬起脸，看着他说：
“第一阶段，我需要你提供白家最致命的商业漏洞，偷税的证据，非法融资的合同，关联交易的账目，要那种一查一个准，但又不至于立刻让他们破产的。”
“第二阶段，我会通过匿名渠道，把这些证据分批、分时间、分部门举报，税务、工商、银监…让他们疲于应付，到处灭火。”
“第三阶段，等他们自救到焦头烂额，不得不动用那些见不得光的资金和关系时…”苏瓷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再给他们最后一击，那个时候，他们所有的底牌都会暴露出来，一击毙命。”
顾夜宸听完，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伸出手，不是像以前那样粗暴地捏她的下巴，而是用指尖轻轻托起她的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你真是……”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让我惊喜，但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我一句话，白家下周就可以从江城消失。”
苏瓷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好奇，欣赏，占有欲，还有一种近乎扭曲的愉悦。
她轻声说：“因为那样不够痛，直接消失，他们只会恨，不会怕，我要让他们痛，让他们怕，让所有想对我动手的人，在动手之前都要掂量掂量…”
“惹怒我的代价。”
顾夜宸的指尖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动作近乎温柔，却让苏瓷脊背发凉。
“而且，”她补充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引诱，“这样不是更有趣吗？看着猎物在陷阱里挣扎，一点点耗尽力气，最后绝望地倒下…比直接一枪毙命，有意思多了，不是吗？”
顾夜宸笑了。
这一次，他笑出了声，低沉磁性的笑声在天台的风里散开，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愉悦。
“苏瓷，”他凑近她耳边，呼吸拂过她的耳廓，“你不怕我吗？不怕有一天，我觉得你太危险，太不可控，把你像白家一样清除掉？”
苏瓷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放松。
她甚至踮起脚，也凑到他耳边，用那种柔软无辜的嗓音，说出最致命的话：
“不会的。”
“因为你会越来越沉迷。”
“就像现在一样。”
顾夜宸的呼吸骤然粗重了一瞬，他盯着她，眼神深得像要把她吞进去。
良久，他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恢复了平时那副矜贵淡漠的样子。
“交易成立。”他说，“你要的证据，下午发你邮箱，匿名举报的渠道和方式，李哥会教你，需要什么资源，直接跟我说。”
苏瓷点了点头：“谢谢。”
“不用谢。”顾夜宸转身，走向天台门口，“这是我投资的戏，你要演得精彩。”
说完，他推门离开。
天台上只剩下苏瓷一个人。
她走到栏杆边，双手撑在冰凉的铁栏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晨的风带着凉意灌进肺里，让她清醒了几分。
刚才那场对话，每一句都在刀刃上跳舞。
她暴露了自己黑暗的一面，但同时也用这种黑暗，吸引了顾夜宸这个更黑暗的存在。
这是一场危险的交易，她把自己变成了他棋盘上最特别的那颗棋子，不是任人摆布，而是有自己意志和獠牙的棋子。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叶天。
【叶天】：白珊珊早上接到电话，脸色很差地走了，她家公司的车来接的。
【迷失的瓷娃娃】：知道了，这几天你离她远点，别让她怀疑到你。
【叶天】：嗯，你那边怎么样？
【迷失的瓷娃娃】：还好，开始下一步了。
【叶天】：需要我做什么？
【迷失的瓷娃娃】：暂时不用，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收起手机，苏瓷看向远处。
教学楼里传来下课铃声，学生们像潮水一样涌出教室，操场瞬间热闹起来。
她转身，推开铁门，走下楼梯。
回到教室时，第二节课刚下课。林晚立刻凑过来：“瓷瓷，你去哪儿了？医务室说你没去…”
“去天台透了透气。”苏瓷微笑，“没事，就是有点闷。”
赵宇也走过来，欲言又止。
苏瓷对他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拿出下节课的课本开始预习。
午休时，她收到顾夜宸的邮件。
附件很大，里面是白家企业近三年的完整财务数据、税务申报记录、以及几份明显有问题的关联交易合同。
每一份文件都标注了关键点和法律依据，专业得惊人。
她将文件加密保存，然后给顾夜宸发了条消息：
【迷失的瓷娃娃】：收到了~谢谢。
【夜宸】：今晚八点，录音室，李哥等你。
放学时，顾夜宸照例在教室门口等她。
这一次，赵宇没有过来，只是远远地看着，眼神复杂。
去录音室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但气氛和之前不同了，不再是那种紧绷的对抗，而是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同类感。
到了录音室，李哥已经在等了，见到苏瓷，他态度比之前更恭敬几分：“苏小姐，顾少吩咐了，今晚我教您一些…技术性的东西。”
苏瓷点头：“麻烦李哥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李哥教她如何使用匿名的海外邮箱服务器，如何通过虚拟货币支付水军费用而不留痕迹，如何制作无法追查的举报材料，以及如何把握举报的节奏和分寸。
很实用，也很黑暗。
苏瓷学得很认真，她前世做公关时接触过一些灰色地带的手段，但远没有这么系统和专业。
顾夜宸提供的，是一整套完整的、属于资本世界的黑暗工具箱。
晚上九点半，课程结束，李哥离开后，录音室里只剩下她和顾夜宸。
“都学会了？”顾夜宸坐在控制台后的高脚椅上，漫不经心地问她。
“基本操作没问题了。”苏瓷说，“具体的节奏和时机，我还需要再想想。”
“不急。”顾夜宸看着她，“蚂蚁啃大象，要慢慢啃。第一口，你想啃哪里？”
苏瓷想了想：“税务问题，金额不大，但证据确凿，让他们先补税，交罚款，伤筋动骨但不致命。”
“聪明。”顾夜宸赞许地点点头，“什么时候动手？”
“三天后。”苏瓷说，“等这波舆论彻底平息，所有人都以为事情过去了的时候。”
顾夜宸笑了：“我喜欢这个时机。”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苏瓷，记住你答应我的。”
“给你看更精彩的表演。”苏瓷抬头，眼神清澈，“我不会让你失望。”
“很好。”顾夜宸伸手，这次不是碰她的脸，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像一个前辈对后辈的鼓励，“走吧，送你回家。”
车上，苏瓷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忽然问：“你就不怕我拿到这些资源，有一天反过来对付你？”
顾夜宸闭着眼睛，唇角勾起：“你会吗？”
苏瓷沉默了几秒，轻声说：“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投资人。”苏瓷转过头，看着他，“而我，是个守信用的好女人。”
顾夜宸睁开眼睛，与她对视。
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深不可测。
“记住这句话，好女人。”他说。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苏瓷下车前，顾夜宸忽然说：“对了，赵宇今天找过我。”
苏瓷动作一顿。
“他说想帮你，问我需要他做什么。”顾夜宸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我让他好好读书，别添乱。”
苏瓷松了口气：“谢谢。”
“不用。”顾夜宸说，“我的戏，不需要多余的演员。”
苏瓷推门下车，看着黑色轿车消失在夜色中。
她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
投资人，演员，棋盘，棋子。
这些词在她脑海中盘旋。
然后她笑了，笑容在路灯下纯净而冰冷。
“顾夜宸，”她轻声自语，“你现在是我的投资人了。”
“我会让你看到，最好的回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