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宇光助学基金的捐赠仪式在江城文化馆举行。
苏瓷穿了身简单的连衣裙，外面套着浅蓝色的针织开衫，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
赵老爷子亲自来接她，老人今天穿了身深灰色的中山装，精神矍铄。
“紧张吗？”车上，赵老爷子问她。
“有一点。”苏瓷老实说。
“不用紧张。”赵老爷子拍拍她的手，“该说什么说什么，记者问问题，不想回答的就笑笑，我会帮你挡回去。”
现场来了很多人包括市里的领导，还有几家孤儿院的负责人也都到场，媒体也来了十几家，长枪短炮架了一排。
苏瓷按照安排先发言，她说的内容和周一的国旗下讲话差不多，只是更简短。
说到要把《你是人间四月天》后续所有版税收入捐赠给宇光助学基金时，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记者提问环节，果然有人问起最近的风波。
“苏瓷同学，对于网上造谣者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苏瓷看向提问的记者，是个三十多岁的女记者，眼神很锐利。
她微微笑了笑，声音轻柔：“这件事已经由法律处理了，我相信法律会给出公正的判决，至于我……
我只想说，我很感激这段时间所有支持我、相信我的人，我会用行动证明，他们的信任没有错。”
回答得很得体，既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故作大度。
女记者点点头，没再追问。
接下来几个问题都围绕捐赠基金的具体运作，赵老爷子接过去回答，条理清晰，滴水不漏。
仪式结束后，赵老爷子带苏瓷认识了几位文化圈的前辈。
其中一位是省作协的副主席，姓陈，是个看起来很和蔼的老太太。
“小苏啊，”陈主席拉着苏瓷的手，“你的《镜城》我看了，写得真好，这次全国赛，要加油啊。”
“谢谢陈主席。”苏瓷恭敬地说。
“老李那边…”陈主席压低声音，“我会帮你打招呼，他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我第一个不答应。”
苏瓷心里一动，老李…应该就是李茂才。
“谢谢您。”她真诚地说。
离开文化馆时，天已经快黑了，赵爷爷要送她，苏瓷婉拒后来到后门。
看见叶天靠在摩托车边，手里拿着一件羽绒服。
“穿上，冷。”他把衣服递过来。
苏瓷穿上羽绒服，坐上车，摩托车驶入夜色，街灯一盏盏亮起。
“刚才…”她在叶天耳边说，“省作协的陈主席会帮我盯着李茂才。”
“她知道李茂才的事？”
“应该知道一些。”苏瓷说，“文化圈就这么大，李茂才那些事，不可能完全瞒住。”
“那她为什么帮你？”
苏瓷笑了笑：“因为赵爷爷的面子，也因为…我值得帮。”
她说得很坦然。
叶天听懂了，苏瓷现在不只是她自己，她是赵老爷子力捧的后辈，是江城一中甚至江城市的文学新星。
帮她就是帮这些势力，就是顺势而为。
摩托车在苏瓷家小区门口停下。
苏瓷下车，摘下头盔：“明天开始，我要全力准备全国赛了，《镜城》还要最后修改一遍，周末前要交稿。”
“需要我做什么？”叶天问。
“陪我去图书馆。”苏瓷说，“还有…提醒我按时吃饭睡觉。”
叶天笑了：“好。”
“对了，”苏瓷想起什么，“顾夜宸说，初赛那天他会去现场。”
叶天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但很快恢复：“嗯，应该的。”
苏瓷看着他，忽然伸手抱住他。
这个拥抱很突然，叶天整个人僵住了。
“叶天，”苏瓷的声音闷在他胸前，“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叶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慢慢抬起手，轻轻回抱住她。
“我会一直在。”他说。
周六的早晨，江城师范大学报告厅外排起了长队。
全国新芽杯文学大赛江城赛区的初赛就在这里举行。
来自全省的近百名选手汇聚一堂，都是十六到十八岁的青少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紧张和期待。
苏瓷到得不算早，叶天陪她一起来的，两人在报告厅门口排队签到，领了参赛证和座位号。
“我在外面等你。”叶天说，“比完了给我发消息。”
“好。”苏瓷点点头，走进报告厅。
报告厅很大，能容纳五百人。
舞台已经布置好，背景板上写着“全国新芽杯文学大赛江城赛区初赛”。
评委席在舞台右侧，五个座位，现在还是空的。
苏瓷找到自己的座位，把背包放在脚边，拿出《镜城》的打印稿最后看一遍。
周围陆续坐满了人，有人在低声背稿，有人在深呼吸缓解紧张，还有人偷偷打量苏瓷，她现在在江城文学圈小有名气，不少人都认出了她。
九点整，评委入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三十多岁、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苏瓷一眼就认出，李茂才。
评委入座后，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初赛的形式很简单，每位选手有五分钟时间介绍自己的作品，然后回答评委提问。
选手按抽签顺序上台，苏瓷抽到的是二十七号，在中间偏后的位置。
前面的选手表现参差不齐，有的紧张得声音发抖，有的过于亢奋像在演讲，也有的沉稳从容，作品确实有亮点。
李茂才作为评委会主席，提问很犀利，他总能抓住作品的弱点，问得一些选手面红耳赤。
但他的语气始终温和，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让人挑不出毛病。
苏瓷安静地听着，观察着。
她注意到，李茂才对女选手的态度明显更亲切一些，提问时会多说几句指导性的话，点评时也会多夸几句灵气、悟性。
有几个长相清秀的女选手，他甚至会多问一两个问题。
终于轮到苏瓷。
她走上台，站定，对评委席和观众席分别鞠了一躬。
“各位评委老师好，我是二十七号选手苏瓷，来自江城一中。”她的声音清澈平稳，“我的参赛作品是短篇小说《镜城》……”
五分钟很快就到了，苏瓷一结束，李茂才第一个提问。
“苏瓷同学，”他推了推眼镜，笑容和蔼，“你的作品很有想法，我想问的是，你文中设计这个后门的初衷是什么？是希望表达一种反抗精神，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普通，但苏瓷听出了潜台词，他在试探她的思想倾向。
她微微一笑，回答：“李老师，我设计这个后门，是想表达一种可能性。
在经历了从被规则束缚到理解规则、最后制定规则的过程。
她留下的后门，不是简单的反抗，而是一种传承，让后来者有机会看到规则的全貌，然后做出自己的选择。
至于这个选择是什么，我留给读者思考。”
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没有踩线，又有深度。
李茂才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很好的思考，下一个问题……”
接下来的提问都很常规，最后打分环节，五个评委都给了高分。
苏瓷鞠躬下台时，能感觉到李茂才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
回到座位，旁边的女生小声对她说：“你好厉害，回答得好棒。”
苏瓷对她笑了笑：“谢谢。”
初赛一直持续到中午十二点才结束，所有选手的成绩当场公布，苏瓷毫无悬念地以第一名的成绩晋级决赛。
散场时，苏瓷在门口遇见了李茂才。
“苏瓷同学，”他主动走过来，笑容亲切，“恭喜晋级，你的《镜城》写得非常好，很有灵气。”
“谢谢李老师。”苏瓷恭敬地说。
“有没有兴趣赛后一起吃个饭？”李茂才很自然地说，“我想跟你详细聊聊作品，你这样的好苗子，需要好好培养。”
苏瓷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表情，然后又有些为难：“谢谢李老师，不过今天已经和朋友约好了……”
“没关系。”李茂才理解地点头，“那就下次，决赛前，我们找时间聊聊，这是我的名片，随时可以联系我。”
他递过来一张精致的名片！苏瓷双手接过：“谢谢李老师。”
“好好准备决赛。”李茂才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很轻，“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说完，他转身离开。
苏瓷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
她把名片放进背包夹层，走出报告厅。
门外叶天正靠在摩托车边等她。
看见她出来，他快步走过来：“怎么样？”
“晋级了。”苏瓷说，“第一名。”
叶天眼睛一亮：“太好了！”
“李茂才给了我名片，”苏瓷说，“约我聊聊作品。”
叶天的脸色沉下来：“他……”
“不急。”苏瓷笑了笑，“鱼还没咬钩呢，我们慢慢来。”
她坐上摩托车，抱住叶天的腰。
“走吧，回家。”
